午时,顺天府衙
朱瞻基端坐在紫檀木案前,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动着户部新呈的《永乐十五年岁计簿》。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泛黄的纸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指尖在“太仓存银”一项上顿了顿——八百七十万两,墨迹犹新。这个数字让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比永乐初年翻了近三番的国库,正无声诉说着新政的成效。
“江南织造局今年又扩了?”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
“扩了足足三倍!”
户部侍郎严震直满脸红光,山羊胡子都激动得翘了起来。
“新式水力织机效率惊人,松江一地的棉布产量,就抵得上过去整个南直隶!如今苏杭的丝绸、松江的棉布,都沿着新修的运河日夜不停地往北运呢。”
朱瞻基轻轻颔首。他想起上月巡视苏州时看到的景象。
千百架织机在河水的驱动下隆隆作响,雪白的棉纱如流水般在机杼间穿梭。那些曾经面黄肌瘦的织户女子,如今都穿着整洁的细布衣裳,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约夹杂着“殿下千岁”的呼声。
“怎么回事?”朱瞻基眉头微皱。
衙役匆匆跑来,单膝跪地禀报:“回殿下,是通州来的粮商,非要当面谢恩…说新修的运河让他们省了一半运费,今年多赚的银子够给全村孩子交束修了…”
严震直忍不住笑出声:“这已是本月第三拨了。”
朱瞻基摇头失笑,自去年疏通大运河、废除沿途苛捐杂税后,这样的场景他已见怪不怪。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见十几个穿着绸缎的商人正被侍卫拦在院外,为首的胖商人手里还捧着一筐新摘的枇杷,金黄的果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告诉他们,好好做生意就是最好的谢恩。”
朱瞻基转身时,袖中落出一本折子。
那是今早工部递来的奏报,运河延展至辽东的工程,已完成了大半。
暮色四合时,皇庄试验田
夕阳西沉,将天边染成绚烂的锦缎。
朱瞻基蹲在田埂上,指尖捻起一撮黑土细细摩挲。肥沃的土壤中混着新施的骨粉,散发着淡淡的腥气,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他抬头问道。
“番薯长势如何?”
“托殿下的福!”
老农陈三宝激动地搓着手,指着垄沟里茂盛的藤蔓。
“您从西洋弄来的这宝贝,亩产足足二十石!比稻子多养五口人哩!”
老人弯腰扒开泥土,露出下面饱满的块茎。
“您瞧这个头,蒸熟了比蜜还甜,娃们都抢着吃!”
如今番薯已经在大明全国推广,只要种了这番薯,基本上就饿不到肚子。
远处,金黄的麦浪随风起伏,与天边的晚霞连成一片。更远些的山坡上,新建的水泥厂正喷吐着白烟,在暮色中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此时,后面的随从轻声提醒。
“殿下?天色已晚。”
“回宫吧。”
朱瞻基最后看了眼炊烟袅袅的村落。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炊烟,空气中弥漫着柴火饭的香气。更远处,新修的官道上,满载粮食的牛车正吱呀呀地驶向粮仓。
次日,乾清宫
晨光微熹,朱瞻基踏着露水未干的青石甬道,步履沉稳地走向乾清宫。
殿内,朱棣正在批阅奏折。老爷子虽已年近六旬,腰背却依旧挺得笔直,握笔的手稳如磐石。
他听到这轻微的脚步声,头也不抬也知道是朱瞻基来了。
朱棣笑道。
“瞻基来了?正好,看看这份朝鲜使臣递来的贺表。恭贺大明迁都顺天,字里行间却透着试探,还在询问为何迟迟没有册封那位朝鲜公主为妃。”
朱瞻基接过绢帛,扫过那些华丽的辞藻,目光在“永世藩屏“四字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孙儿今日,正是为朝鲜而来。”
朱棣终于搁下朱笔,微微一笑道。
“哦?说来听听。”
“孙儿欲取朝鲜、霓虹,为大明开疆拓土。”
朱瞻基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
殿内霎时寂静。
朱棣缓缓起身,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流转。
他踱到那幅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指尖划过鸭绿江:“朝鲜李氏王朝奉我大明为正朔已近三十年,年年朝贡从未间断。霓虹虽时有倭寇扰边,但足利义持刚遣使重修勘合贸易。”
老爷子转身,微微叹息道:“若是出兵,师出何名?”
“辽东粮仓。”
朱瞻基早有准备,从袖中抽出一卷密报。
“去岁朝鲜暗中增兵鸭绿江畔,以剿匪为名修筑十二座堡寨。而霓虹——”
他又展开一幅海图。
“据水师探查,琉球渔民近年屡遭屠杀,背后都有萨摩海贼众的影子。”
朱棣接过密报,眉头渐渐拧紧。窗外传来禁军换岗的号令声,惊飞檐下一对麻雀。
“不够。”
老爷子将密报拍在案上,摇摇头道。
“这些罪名,一道申饬敕书足矣。”
朱瞻基不慌不忙地斟了杯茶,白雾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
“爷爷,如今时代变了。弱国无外交,有个借口就行,根本无需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朱棣听到这话,伸手指着朱瞻基笑道。
“你这个小狐狸,连这话都能说的出来。”
但他也没有反对,而是接着问道。
“那你说说,打下来之后如何处置?”
朱瞻基眼睛一亮。他展开早就准备好的《治藩三策》,羊皮纸上墨迹淋漓。
“其一,封两国王室,但不给与实权。设辽东都护府与东海都护府,派流官治理。其二,迁豪强入中原,赐田宅婚配。其三——“他指尖重点最后一行,“开科举,许寒门入仕。”
“你倒是把爷爷当年对付安南的法子都用上了。”
朱棣嗤笑,却接过策论细看。
良久,朱棣忽然指着“迁豪强”一条。
“朝鲜两班贵族树大根深,你就不怕他们煽动民变?”
“那正合我意,孙儿正要借他们的刀。”
朱瞻基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
“这是听风卫潜伏朝鲜近一年所得——李氏王族侵占军田三十万亩,而普通军户连糠粥都喝不上。”
他翻到某页,指尖重重一点:“去年平安道饿死的边军家眷,尸体都差点把大同江都堵了。”
朱棣猛地合上册子,起身走到殿外。
春风拂过宫墙下的蒲公英,将雪白的花絮吹得纷纷扬扬。老爷子望着远处校场上操练的新军,忽然道。
“你建立十万开疆扩土军,就是为了这个?”
“是。”
朱瞻基并肩而立,正色道。
“但孙儿要的不只是疆土。”
他指向更远的北方,“朝鲜的铁矿,霓虹的银山,还有——”手指划过东海,“那条通往新大陆的航线。”
朱棣闻言,转头看向一旁的世界地图,他眯起眼睛,仿佛透过地图真正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水师何时能备战?”
“郑和正在长崎港。”
朱瞻基嘴角勾起冷峻的弧度,“二百艘新式战船,随时可以切断霓虹诸岛联系。”
老爷子突然大笑,笑声惊得檐下铜铃叮当作响。
他转身用力拍了拍孙儿的肩膀。
“好!爷爷给你半年时间,六月前,给我打下朝鲜和霓虹!”
朱瞻基一脸兴奋的拱手说道。
“遵命,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