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遥望王府深处那座巍峨的听潮亭,心中了然。方才院中与陈芝豹的一番对峙,必然已落入亭中那位的耳中。
他转身,径直向听潮亭走去。南宫仆射无声地跟上,如影随形。
亭内,光线被层层书架切割成朦胧光柱,尘埃在空气中缓缓浮动,混合着陈旧书卷与淡淡药香。南宫仆射被留在了存放武功秘籍的楼层,朱瞻基则独身继续上楼。
在临窗静室,他见到了那位名震天下的阴才李义山。他比记忆中更加瘦削,裹在厚厚毛裘里,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睛,依旧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正对着一盘残局,手边是一杯热气袅袅的苦茶。
“李先生。”朱瞻基拱手,语气平和。
李义山并未抬头,枯瘦的手指拈着一枚棋子,沉吟良久,才轻轻落子。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眼,目光细细打量朱瞻基,如同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已截然不同的古物。
“世子来了。”他声音沙哑,“坐。”
朱瞻基依言坐下,目光扫过棋盘,局势错综复杂,一如天下大势。
“方才院中,很热闹。”李义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陈芝豹的杀气,隔这么远都闻得到。不过,更让老夫意外的,是世子日前收服大戟士的手段。”他眼中露出一丝赞赏,“三言两语,恩威并施,便让那些桀骜不驯的悍卒归心,此举大善。看来武帝城一行,世子确实获益匪浅。”
朱瞻基笑了笑:“一点小风波,扰了先生清净。至于大戟士,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风波?”李义山放下茶杯,目光透过氤氲水汽看来,“是已平,还是将起?世子以为,陈芝豹此举是何意?”
朱瞻基拈起一枚白子:“投名状太过廉价,战书为时过早。他不过是在做认为对北凉最有利之事,顺便告诉我,北凉的事,他能查能解。”
李义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世子看得通透。那关于这一连串的刺杀,世子可看透了?”
“看透了。”朱瞻基落下一子。
“说来听听。”李义山身体微微前倾。
朱瞻基目光沉静,缓缓道来:“从大戟士当街截杀,到军中专用的画像流出,再到鱼幼薇近身行刺。环环相扣,绝非寻常势力可为。能在北凉有此能量者,屈指可数。”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褚禄山这等军将,有实力无动机;离阳皇室有动机,但手伸不了这么长,更用不起大戟士这等军中悍卒;陈芝豹……”
朱瞻基轻笑一声:“他有实力,也有动机,但他若要杀我,不会用这等迂回手段,更不屑借楚国余孽之名。”
他的声音平静却笃定:“最后一个人选,便是我父王,北凉王徐骁。他有实力,有动机——磨砺世子的动机,更有布置这一切的能耐和魄力。”
李义山闻言,抚掌而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难得的红晕,眼中赞赏之色更浓:“透彻!如此短的时间,便能将层层迷雾剖析至此,直指核心!世子此番归来,眼光、格局、手段,确已脱胎换骨!王爷若知世子有此见识,定然老怀大慰。”他剧烈咳嗽了几声,眼神却愈发锐利:“世子,可否让老夫开开眼界,看看那……仙家手段?”
朱瞻基笑道:“这有何难。”只见他抬手轻轻一挥,霎时间,静室内仿佛有无形涟漪荡开。周遭书架上的古籍卷轴、案上的棋枰茶杯、乃至李义山手边的苦茶,竟在刹那间消失无踪,仿佛被一只无形巨口吞噬,整层楼阁为之一空!
李义山猛地瞪大双眼,枯瘦的身躯剧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半晌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仙术……这竟是真正的仙术!”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毛裘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胸腔剧烈起伏,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好半晌,他才勉强压下这阵因极度震惊而引动的痼疾,声音颤抖却灼热:“……乾坤收纳,须弥芥子!古籍中缥缈记载的仙家神通……竟真存于世!”
朱瞻基见他气息紊乱,咳喘不止,便道:“先生身体抱恙,不宜过于激动。”说罢,他伸出手指,虚点向李义山眉心。一缕温润醇和、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真气,自他指尖透出,缓缓渡入李义山体内。
李义山浑身一颤,只觉一股暖流自眉心涌入,迅速流转四肢百骸,所过之处,那积年沉疴带来的阴寒刺痛竟如冰雪遇阳般缓缓消融,原本滞涩的气息也变得顺畅了许多。他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久违的轻松感,虽然病根深种非一时能除,但这片刻的舒缓已堪称神迹。
“世子,这……”
“此乃万相真气,于疗伤培元略有小效。”朱瞻基收回手指,“先生乃北凉柱石,还需保重身体。”
李义山长长吁出一口气,脸上灰败之气稍减,眼神复杂地看着朱瞻基,感慨道:“世子归来,真乃北凉之幸。先前一番剖析已令老夫惊叹,如今更有仙缘在身。对于北凉未来,世子可有谋划?”
朱瞻基沉吟片刻,道:“北凉强在军力,根基却在人心与实力。我手中有一门炼体功法,名为《龙象般若功》。此功并非什么缥缈仙术,而是实打实的武道筑基之法,由外而内,锤炼体魄,滋生内力。
若能推广至军中,假以时日,我北凉铁骑或可人人如龙,皆入品级,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武卒!”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那就是天赋悟性极佳之人,凭借此功就能成为一品大金刚境的宗师。若是让天生金刚境的徐龙象学这武功,那绝对是如虎添翼。
若是再加上易筋经、洗髓经、神照经、金刚不坏神功、九阳神功、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天蚕神魔功。
用不了多久,徐龙象就能进入天人境界。
“人人入品?”
李义山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身体因激动而前倾。
一支完全由入品武者组成的军队,这在天下间是从未有过的概念!其战力简直难以估量。
“正是。”朱瞻基点头,“此功共分十三层,循序渐进,威力无穷。此次,我欲先将前七层功法传出。将士们修习越精深,北凉便越强盛,这于我而言,自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义山深吸一口凉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
他迅速在脑中推演此举带来的影响:军力暴增、后勤压力变化、离阳朝廷的反应、北莽的忌惮……“妙!若真能成,北凉根基将稳如泰山!世子思虑周详,老夫佩服!只是……推行之法、人员筛选、如何避免功法外泄,需仔细斟酌,步步为营。”
“此事便需先生与父王费心了。”朱瞻基道,“我所提供者,乃功法与资源。如何落地,如何转化为北凉真正的实力,非一人之力可为。”
李义山重重颔首,疲惫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那是看到了北凉前所未有之未来的兴奋与斗志:“好!好!世子有此胸襟与远见,北凉何愁不兴!老夫这把老骨头,就算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为世子、为北凉,将此事谋划周全!”
他又仔细叮嘱道:“不过世子,仙术与神功之事,干系太过重大,绝不可为外人所知!离阳钦天监并非全是酒囊饭袋,江湖道门亦多有感知气运之辈。在你真正羽翼丰满之前,务必慎之又慎,切记,切记!”
朱瞻基面色凝重,认真点头:“先生教诲,朱瞻基铭记于心。”
李义山这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萎顿下去,声音微弱却充满期待:“去吧……老夫需静思细节。亭中书卷,你可随意阅览。若有疑难,随时可来。”
朱瞻基起身,郑重一礼:“谢先生。”他转身下楼,脚步平稳。
身后静室内,李义山靠在椅中,望着世子离去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不再只有算计推演,更充满了一种近乎炽热的希望。仙术现世,神功授军,世子归来。北凉的天,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