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涛倒是和同龄人没什么太大不同，听到包二妞的激动声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上绽放出极大的笑容。
甚至可以说是狂喜。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叶涛声音洪亮，大笑出声，“存钱不如存人，那些老杂毛还跟我争，这不就出了个有出息的吗！”
叶涛神色癫狂，猛拍着桌子，好像已经过上了儿女孝敬的好日子。
包二妞常年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当家的，你说的还真没错，一想到女儿拿钱孝敬我，下班回家给我做饭，我这心里美的跟什么似的。”
薄薄的门板并不隔音，刚准备推开门的叶十一收回了手。
女儿？哪来的女儿？
他们爸妈一共生了十一个儿女，除了他和十哥，其他的不都走的走，消失的消失吗？
他们三胞胎中的姐姐，不是前两天刚被他们气走吗？
这样想着，走廊传来脚步声，叶十一抬头一看，是他哥也回来了。
“诶……”叶十刚要喊他，就被叶十一冲过去捂住了嘴巴，神秘兮兮的指着屋里示意他别出声。
两人鬼鬼祟祟的把耳朵贴在门上。
“我刚才在新闻上都看到了，她的那个公司在广省，可远着呢，咱们路费可得多准备点。”包二妞翻箱倒柜的准备行李。
做足了一副要出远门投奔闺女的架势。
叶涛也不多让，打开柜子一个劲的试穿衣裳。
“你看我穿这身过去行吗？咱大闺女现在可是大老板了，我现在也是老板她爹，总要穿的体面点。”叶涛喜滋滋的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簇新夹袄，上身没一会就热的一脑门汗。
“我问你路费你试衣服干啥！我的老天爷，大夏天的你穿袄子！”
包二妞百忙之中给了他一个眼神，这一眼给自己无语到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抬手扶额。
叶涛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理直气壮，“不穿这件穿啥？这件是最新的。”一般过年，他都舍不得穿的，今天为了见闺女翻出来，算下了大本钱了。
“你这个死老头，年纪大了脑子都坏了，赶紧想想路费从哪里弄。”包二妞也不收拾东西了，这是个大问题。
包二妞的工作许多年前就卖给“租”她工作的人，没办法厂里不让再搞这种代班制，包二妞也习惯了呆在家里照顾孩子，压根不愿意出去工作，干脆把工作卖了一笔钱。
反正他们家还有叶涛在上班，怎么着也不会饿死。
等手里钱花完了，孩子们也都大了能出去找活干。到那个时候几个孩子一人给点钱他们，日子不知道能过的有多舒服。
她美滋滋的算计了许多，只是没想到的是叶涛在一次酒后斗殴事件中，被厂里开除了。
被寄予厚望的孩子们，表面上都答应的好好的，一旦找到工作或者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后，没有一个愿意管他们的。
养蛊似的养孩子，能在这个家活下来的，没有一个是简单人物，到任何地方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童年过的越惨，长大后就会反弹的越厉害，总之软硬不吃，分文没有。
叶涛不得不以打零工为生，偶尔还会去干点叶慕青的老本行，捡破烂。家里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眼下竟然拿不出路费。
“叶十和叶十一不是今天要回来吗？老子养了他们十几年，现在就是老子收果子的时候了。”叶涛说的理直气壮。
门外两人同时撤回贴在门上的耳朵，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个大大的“跑”字。
两人轻手轻脚的后退，走出走廊后，瞬间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还不跑，血都要被吸干。
他们两兄弟还在人家店里做学徒，每个月养活自己都费劲。
给他们拿路费的话，路上伙食费要不要？到广省后的住宿费要不要？甚至说如果他们那个素未谋面的大姐没找到，或者干脆把他们爸妈赶了出来，中间耽误的费用他们可承担不起。
将心比心，他们如果是大姐，也不会出现。
天知道他们小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
想买双鞋子，得到的回答永远是家里没钱。但他妈当天在牌桌上给牌友们一人买了好几双。
就算是养宠物也得给吃饱了吧，但他们没有。童年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饥饿，让人发疯的饥饿。
于是当晚，夫妻俩守着两包收拾好的行李，等到天色渐明，都没能把两个孩子等回来。
“他们该不会也跑了吧！”静得吓人的屋子里，包二妞站起身惊喊。
越想越是那回事，叶涛也开始咋咋唬唬，“都是白眼狼，老子把他们养大，没一个孝顺的！”
两夫妻焦虑的在屋里来回打转，投资十一个项目，耗时几十年，没有一个回本的。
叶涛一脚把收拾好的行李踢飞出去一个，撞倒了角落的暖水瓶，一阵噼里啪啦声中，隔壁邻居开始骂人。
“嫌吵就搬出去啊，你那么有本事，怎么还稀得住咱们这筒子楼！”叶涛对着窗外骂了两句，突然想到什么，对着在一旁烦躁皱眉的包二妞低声道：“咱们卖房子！”
“卖房子？！”包二妞震惊。
前几年差点饿死都没想过这一茬，怎么就要卖房了呢？
“咱们找到大闺女，多少好房子住不上？到时候咱们还住这？”叶涛不屑，心里已经下了决定。
“行！”包二妞一秒钟就被说服。
一晚上没睡，夫妻俩一点困意都没有，反而精神的不行。
天亮后两人直接找到之前有意向的邻居，卖的着急，甚至还主动让了部分金额。
第二天，两人就坐上了去广省的火车。
九十年代的广省，处处都是机遇，处处都是发财的机会。
这里说的是扒手。
刚下火车，叶涛往身上一摸，脸刷一下就白了。
他的钱包呢？那么大一笔钱，被偷了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啊。
手往兜里一伸，手直直穿过大洞露了出来，包二妞跟上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比死了三天还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