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
何况这还是海上。
纳鲁朵抱着一件红色狐狸毛滚边的大衣,捧给虞昭。
虞昭揉揉她的脑袋,倒是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迎着纳鲁朵担忧的眼神,囫囵着披上。
现在的她,状态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狼狈。
苍白的脸色,惨白的唇,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会碎掉似的。
——但虞昭自己还觉得自己挺坚强的。
她这副模样,纯粹自找的。
在三点到六点的时间段内,她又灌了自己一瓶身体素质提升药剂,折腾的不轻,加上精神上的折磨,才会显得如玻璃杯一般易碎。
但仅仅只是外表。
虞昭估计,自己现在的战斗力,应该翻了1.2倍。
在精神污染的侵蚀中,她的痛感被模糊了一部分,上辈子遗留问题的狂虐被释放,如果有人看着她状态不好,就敢对她出手,那么死的,绝对不会是她。
她裹着大衣坐在广场的摇椅上,忽略了身边的所有人,仰躺着轻声喘息。
白气顺着她的唇齿飘出。
降温了。
海上昼夜气温尤其变化大,解语花手里叮叮当当的冰块让人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岩浆做的。
真不怕冷。
虞昭倒是不怕冷。
她毕竟有温度自适应,但大衣的柔软为她提供了休憩的温床,使她可以短暂的陷入假寐中恢复体力。
在她出来的时候,其他的求生者都或多或少的放慢了行走的速度,放小了说话的音量。
每个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即便外面的海浪波涌,声音吵得闹人。
他们就是不敢大小声。
这就是哥你说的威压和气势吗?
唯一敢“说话”的,大概只有默默加,朝甜蜜布偶打手势。
甜蜜布偶默然无语。
他无奈比划:‘可以这么理解,但这更应该算是气场。’
默默加茫然。
‘有区别吗?’
甜蜜布偶:‘……没有,你能理解就好。’
兄妹两个打的像是要结印似的,倒是有几分热闹。
但虞昭的休憩并没有持续多久。
大概只过了三五分钟,她就缓缓睁开了眼眸,略带一丝暴虐的瞳仁定定的直视着海面,起身解开了身上的披帛。
原本浪花波涌,给人在坐摇摇车感觉的大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变得风平浪静。
浪花打不起来几个,平稳的海面,像是积蓄着力量的深渊。
风雨欲来的气息,席卷而来。
不少求生者的脸色都有变化。
心灵上忽然冒出来的恐惧感,让他们一瞬间意识到了危机到来,但是,他们意识到的太晚了。
哗啦!
一瞬间暴起的海面传来海水的破开声,不大的四平方米小木筏直接被从中间拦腰截断,撕裂开的木头碎片朝着四周分崩离析,片片崩碎。
“啊——救我,救我!!!!”
尖锐刺耳的惨叫声,骤然爆开。
但是没有人伸出援手。
所有附近的人都在拼了老命划船,恨不得下水捞着自己的木筏跑,跑的更远一些!
在夜色中,没什么重量的探照大灯掉落在海面上,打出来的灯光刚好射在那只恐怖的白色肉虫身上。
它明明是虫子,却可以在海水中来去自如,探出的狰狞口器仿佛是旋开的齿轮,獠牙死死咬着人类的躯体,将之刺穿,咀嚼。
血液顺着它的口器滑落,每每咀嚼一下,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的咯吱咯吱声。
只花了三四秒钟,一个大活人就彻底成为了虫食。
而进食结束的虫子,一个猛子扎入海中,掀起一片水浪,再度消失不见。
但没有人松气。
潜伏在他们心里的危机感,都在警告他们,危险远远没有离去,只是他们现在无法再看到罢了。
更多人则是朝着虞昭的木筏靠近,咬牙爬上木筏,冲向小艾的方向交钱上岸。
对此,虞昭没有阻止。
她只是平静的站在水边,望着幽深的海平面。
如果要休息,自然是房间内最舒适,她之所以会赶出来,不过是因为察觉到了这只异种虫母的气息。
就像它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正在自己的木筏底下蠢蠢欲动一般。
其他的求生者,都只算是开胃小菜罢了。
它真正想要吞噬的,是虞昭。
巧了。
虞昭也想要杀死它,往上冲冲分。
轰!
随着一声巨大的嗡鸣,震得整个木筏都在抖,不少求生者的脸色都被吓白了,惊惶望着那只试图冲上来的虫母。
幸好有一层透明的隔膜挡住了。
他们不少人重重吐出一口气,几乎没几个留下在广场上,有一个算一个,都缩回了自己的房间内。
海上作战不是他们的强项,忽然来了这么重量级的怪物,让他们拿头去打?
虞昭倒是知道。
虫母本来也是不应该在这时候出现袭击求生者的。
‘真是跟狗一样,闻着味就来了。’
她转了转脖子,往前迈步。
“……”
解语花看着那道向前的身影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张开口。
他一张脸上,表情交错复杂。
解语花不是傻子。
他自然能明白,自己现在会有的心境,大概是出于好感,但是……求生者怎么可能会和npc有未来呢?
况且……他是疯了吗,居然会对npc动心?他甚至只知道对方的名字!
虞昭当然不知道老朋友的纠结。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到生物罩旁边,微微仰起头,看着在木筏前耀武扬威,用力轰击生物罩的白色肉虫。
目光从对方的身躯上扫过,一直落到那张藏匿于獠牙中的美人面上。
这一次,这一只虫母的美人面更多了几分魅惑。
比上一只虫母要强——虞昭做出判断。
但是……
她更强!
广场上一直都穿着精致,打扮不似真人,仿若橱窗中人偶的女人踩着平缓的步子,一步步靠近木筏边缘。
在众目睽睽之中,她的发丝开始寸寸变白。
银白色从发尾席卷,吞没了所有的浓黑。
宛如一尾上岸的银鱼,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便无畏的跃入水中。
和她一起消失在海面上的,还有那只搅动风雨的虫子。
风停。
水止。
一切都非常突兀的过去了。
求生者们愣愣的看着仍有波涛,但已无危机感的海面,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最终,被一人喃喃自语的话,打破了略有些诡异的寂静。
“她……她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