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一面镜子。”巴尔忽然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那双借来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或者说,一块空白的面板。”
他重新聚焦,看向关若曦,脸上的散漫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探究:“你说他不会……是基于你对他的了解,还是基于你心中对‘白修齐’这个存在的定义?”
不等关若曦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仿佛在梳理自己的思绪:“你知道吗,并不是我契约了他。”
“而是他,选择了我。”
巴尔摊了摊手,语气带着些探究:“在我第一次见到他之前,我就知道了小白的愿望,他想要成为我的契约者。”
“所以,哪怕没有你,我们也会相识,他也会成为我的契约者。”
“我见过无数人类,贪婪的,懦弱的 勇敢的,充满爱与恨的……但他不一样,他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过滤了,或者说,缺失了某些关键的部分,他行事有逻辑,有目的,甚至会做出符合道德或友谊的行为,但驱动他的内核,似乎并非我们通常理解的情感。”
他看向关若曦:“就像你刚才笃定他不会杀朋友,是的,他确实不会。”
“但原因可能并非你想象的珍惜友情,而是因为在他的认知和逻辑里,安池林和苏熙宛是朋友,这是一个被定义的事实。”
“伤害朋友不符合他当前的行为准则和目标,如果有一天,他的准则变了,或者目标需要……”
巴尔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他盯着关若曦,想从她脸上看到动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在这个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学着小白当面瘫,不好。
然而,关若曦依旧平静,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所以……如何呢?”
这次轮到巴尔微微一愣。
“无论他的内核是什么,无论他因何做出选择。”关若曦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他就是白修齐,我的朋友,也是安池林他们的朋友。”
她看着巴尔,眼神清明,她早已免疫了巴尔的垃圾话:“我们认识的他,就是他所呈现的样子,至于表象之下的本质……那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而不是他为什么这样做。至少对我们而言,如此。”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巴尔看着关若曦,看着她眼中那份不为所动的坚定,以及那份对白修齐无条件的信任。
他忽然又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真正的,发现宝藏般的愉悦。
“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他拍着手:“你们这些围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也都不简单,你也是这样……那个叫安池林的小子,也是这样。”
他身体前倾,指尖缠绕着一缕暗红色的魔力,如同玩弄着丝线:“好吧,既然你们如此信任他,那本大人就更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如果这个世界是本小说,那么你们还真像是主角团什么的。”
“不过,这个故事的主角,似乎不是小白。”巴尔歪了歪脑袋,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叫安池林的青年,他倒是更符合主角的形象。
巴尔摇了摇头,没再纠结,转而说起了正题:“想要在这座城里面当个官吗。”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
一面令牌凭空出现在巴尔手中:“恭喜你,诺兰肯的新任客卿,伍。”
关若曦还有个身份不一般的老妈,巴尔倒是没忘,所以贴心的换了个假名。
对人类来说略显奇怪的单字Id,但是对于恶魔来说倒是不算奇怪。
关若曦看了看手上的令牌,还没等她说话,空间波动再次涌现,将关若曦送出了大殿。
空荡荡的大殿内,巴尔独自坐在王座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低声自语:“镜子啊镜子……照出的,会是世界的本相吗。”
他的气息渐渐散去,将身体还给了它的主人,唯有那低语般的余音,在大殿中缓缓回荡。
白修齐重新上线。
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并非全然不知,他一直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看着外面的一切,类似于观察者模式。
他能感知到外界的轮廓,安池林和苏熙宛,赫卡里姆的反应,以及关若曦的现身……
但关键的对话和细节,却被巴尔恶作剧般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马赛克,尤其是与关若曦的交流,几乎通篇都是消音的“哔——”声。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自己的魔力余韵,来到这座城之后,他身上挂着的那部分巴尔似乎更强了。
安池林和苏熙宛应该已经安全离开了,巴尔虽然任性,但在这种小事上,倒还不至于欺骗他。
只是,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巴尔又对他们说了什么?
至于关若曦……白修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孩子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她和巴尔的对话几乎被完全屏蔽,这反而显得不同寻常。
巴尔在刻意隐瞒什么?或者说,他在策划什么需要避开自己的事情?
白修齐并不感到焦躁,他习惯于处理信息缺失的情况,就像解一道条件不足的数学题,总能通过逻辑和观察找到最合理的路径。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略微僵硬的肢体。
巴尔借用他身体时,似乎更喜欢一种慵懒的坐姿,与他平时挺直的背脊略有不同。
“安池林,苏熙宛,关若曦……”他低声念着这三个名字。
他们的到来,无疑给诺兰肯这潭深水投下了几颗石子。
是好是坏,暂时难以定论。
但从巴尔最后那带着期待的态度来看,这位乐子魔显然认为有趣的事情即将发生。
他需要尽快掌握他们目前的状况和位置。
那三枚客卿令牌……白修齐能隐约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如同黑暗中的三个微小信标。
巴尔虽然屏蔽了具体对话,但似乎并未在令牌本身上做太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