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看着对面的萧牧风，看到他的眼睛里，滴落了一滴泪，泪掉到了面汤里，发出‘吧嗒’的轻响。
对方倒也不在乎，继续酣畅淋漓地嗦着面，面好像快没了，他这一筷子，夹的面条已然不多。
赵凌眼睛眯成一条线，他注意到，萧牧风只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没钱，但没有解释，为什么没有宗门愿意收他。
赵凌心口有些憋闷，他想问……
但又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既然这个落宝铜钱能够抽取灵根，那么或许，萧牧风的天灵根……
不。
赵凌眼神变得灰暗。
应该说，整个桐城，整个天泽大陆，甚至可以说，凡是有这个落宝铜钱在的地方……
所有人的灵根，就都已经……标定价格了。
赵凌心中一紧。
甚至……可能都不会存在什么凡俗天才了。
与其收一个天灵根的弟子入门，倒不如……
找到落宝铜钱，把这个弟子的‘天灵根’，送给自己的孩子……
“唉……”
赵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你……母亲呢？”赵凌带有些希冀地问道。
“死了。”萧牧风平淡道，“落宝铜钱给了我一千灵石，花完了。”
“我们家没什么值钱的了，但因为跟金丹萧府……”
“嗯，”他解释一下，“就是我天灵根的买家，结了……善缘。”
“按照落宝铜钱的规矩，萧府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要收我为奴，不得拒绝，还需要……”
他无声笑了一下，“善待我……”
“我把我卖了……，又换了点钱，”
“钱还没花完，我娘就死了。”
说着，他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灰色布条包裹的小包，上面沾了不少泥土，脏得很。
赵凌眯着眼睛，看出来这是之前那个浓眉大眼的家丁，从板砖下面给他掏出来的东西。
萧牧风掀开布条，赵凌看清楚了，是灵石。
“呐！十颗灵石。”萧牧风站起身，探出身子，把手里的十颗灵石放在赵凌面前，“这是我娘治病后，剩下的，给你吧。”
赵凌低着头，看着眼前这十颗晶莹剔透的灵石，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十颗灵石，倒刚好是他一份五行灵根的底价。
他笑笑道：“给我干嘛？”笑意中略有自嘲。
萧牧风端起自己的面碗，摇头道：“我拿着没用。”
“咕噜……”将剩余面汤一饮而尽。
“嗝……”萧牧风满意地打了个饱嗝。
他摸了摸自己滚圆的肚子，笑眯眯道，“苏主播，谢啦！你回去吧。”能当个饱死鬼，很不错了。
他没有问眼前这个主播，能不能带他回蓝星之类的。
没必要。
如果能的话，之前在柴房的时候，这个主播应该早就带他回去了。
萧牧风那双小眼睛眨了眨。
就像他有武道系统一样，这个主播应该也是觉醒了直播系统这样的东西。
但每个系统，各有各的规则。
他的武道系统，除了最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响了一句“恭喜宿主，成功觉醒武道系统……”外，再没有任何声音了，也不知道启动条件。
喔。
还有恢复力。
这个应该是他的系统不是‘错觉’的明证，他每次被打后，只要能多吃点东西，伤就能好……
萧牧风吸了口气，人家主播的系统肯定也有对方自己的规则。
他烂命一条，就还是不麻烦别人了。
……
赵凌低头沉默了一下，随即抬头道：“我回去了，你怎么办？”被萧府的人打死？
萧牧风晃了晃脖子，满不在乎道，“放心啦！我和他们府上的萧大少爷……结了善缘。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们担心我死了后，会影响萧大少爷的运道……”
他指了指对面的巨大铜钱，补充道，“这也是落宝铜钱的规矩，不会这么轻易打死我的……”
一旦有缘人轻易被打死，那么……
心甘情愿献上灵根的人，就会大大减少。
只有卖了灵根也能享受富家翁生活，愿意卖灵根的才会增多，他们落宝铜钱的生意，才会越来越红火。
至于他萧狗子为什么这么惨？
只是因为他萧狗子……
不愿意而已。
如果老老实实跪下，像王重那样，给萧家满满的安全感，混个小管事还是可以的。
但他偏偏不知死活，还在琢磨武道，想着激活自己的武道系统。
又碰上陈渊这么个同样不知死活的师父，看中了他萧狗子逆天的吃饭就能恢复的能力，收了他为徒。
在那儿做“教出一个武道入品徒弟”的美梦！
萧牧风现在都记得，陈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给他和李二吹牛，说他小时候，有一个十里八乡都知名的算命先生，看到他陈渊的第一眼，就说他陈渊——“当为武圣之师！”
就这么六个字的谶语，老头耗尽了一辈子心血……到头来，却连一个入品的徒弟都没教出来。
直到碰到他萧狗子，才总算是有了点希望。
不过，直到陈渊死去，
他萧狗子，也没能……入品。
……
萧牧风吸了口气。
他至今都不知道，陈渊师父，是不是也是因他而死。
反正自陈师父死后，他就没练过武了。
……
赵凌双手从桌子上移开，按住自己的膝盖，眼睛直勾勾盯着萧牧风道：“放心吧。”
他嘴角翘起，“萧崽子，本大军团长既然降临此界了！就肯定不能看着我们亲爱的穿越者宝宝受欺负！——”
“不然，”他昂着头，“本主播其他的穿越者家人们，可都得……脱本主播的粉咯……”
“咦！——”
萧牧风嫌弃地切了一下，身体后仰道，“靠！老子没受欺负，别叫你爷爷宝宝！恶不恶心……”
“哈！”
赵凌扫了一眼对方红红的眼睛，笑了一下，并不在意。
……
此刻，直播间的抖友们也心绪复杂，眼睛里像藏着汪洋大海，心潮一激，浪花就从眼睛里拍了出来。
Lv9闪闪爱穿搭（抽出第不知道多少抽纸，擤了一下鼻涕，鼻头红红的）：“主播（泪目），你要是不救萧狗子，我都要脱粉了（大哭）”
Lv62苏苏（心情复杂，抿着嘴唇）：“还是自己的安全第一，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Lv60幼稚橘子（瘪着嘴唇）：“嗯嗯！主播保护好自己，但狗子也很可怜啊（泪目），能当个平凡人就好”
Lv4醉醉牛（叹了口气）：“难搞，主播的实力太低了，对方可是金丹世家”
Lv20林晟（袖子抹了一把眼睛）：“狗子，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呢？你不偷东西，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啊”
Lv10李秀峰：“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Lv24邹青（眉头皱得死死的）：“落宝铜钱这套，是仅在天泽大陆存在吗？邹某感觉……这东西，异常的恐怖啊”
Lv0沙丘海（眼睛眯着）：“邹兄说得有道理，这种恐怖的东西，最好一出现，就打死，一旦生根了……啧啧，就完喽（叹气）”
Lv20林晟（皱着眉头）：“有什么恐怖的（问号脸），存在即合理，对于有灵根但没钱的家庭，可以解燃眉之急吧？”
……
弹幕区讨论了很多。
赵凌扫了扫，通过系统调整了一下摄像头，打算跟穿越了的宝子们讨论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他之前想的是，用自己的五行杂灵根去换萧狗子一条命，大不了多给人家萧府几份，总是能换成功的。
但现在……
赵凌吐出一口浊气，瞥了一眼对面那块巨大的铜钱样式的铜铸雕像。
人家落宝铜钱，特么连天灵根、异灵根都可以给你搞来，莫说他的五行灵根了，就是三属性灵根，恐怕都不够看了，更何况杂灵根？
赵凌心中微沉，在系统指引下，看着上方无形的摄像头，嘴角扯出个笑容，张了张嘴，正打算跟直播间的家人打打招呼……
恰在这时，一道雷鸣般的粗豪声盖过了一楼说书人的二胡声、盖过了二楼豪客们的高谈阔论声，清晰、完整、明白无误地从一楼传到了赵凌二人所在的雅间：
“苏念温军团长！”
“哈哈哈！——”
“元婴真人萧归宗后辈——萧钰萧如砚！”
“来拜见您老人家了！……”
接下来，是噔噔噔不断的脚步声。
赵凌不需要投去视线，都能听出来，这八宝楼的食客们，此刻都在蜂拥离去了。
他眯了眯眼睛：“元婴？”
这萧归宗……不是金丹吗？
这时，他皱着眉头看着对面的萧狗子。
兴许是这声音太大，又兴许……
是萧狗子对这声音太过熟悉。
此刻的萧牧风，面色苍白，身体……正恐惧得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