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八宝楼废墟中，一道焦黑的身影轻轻咳了一下。
噔！他身体后退着踉跄了半步，顿时踩断了一根碎木，发出了咯吱声。
他膝盖用力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此刻，张童肩膀塌着，颓然矗立在废墟中。
哈……他轻轻哈出了一口白气。
张童眼睛眨了眨，但右眼此刻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血吧。”他皱了一下眉头，想着应该是鲜血遮住了右眼。
他想抬起右手擦掉眼睛处的血，但下一瞬，张童却神色一紧。
他缓缓扭头看去，脖颈处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转过头他才发现，此时他的右臂下方——已经空空荡荡了。
“喔……断了啊……”
张童嘴角一扯，无意识般笑了一下。
“没想到啊……”张童抬起左手，擦了一下眼睛处，“竟然真隐藏了修为……元婴……还是元婴后期……呵……”
张童的左手轻轻擦着眼睛，但他忍着痛，擦了又擦，片刻后，他发现右眼看见的，始终还是黑漆漆一片。
“喔……”张童胸腔起伏了一下，左眼淌出了几滴水，他顿时明白了，“原来……右眼也没了啊。”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眼前的烟尘被他吹得散了一点。
尘土飞扬中，张童轻轻闭上眼睛，下一刻，他脚下掉落在地的那枚铜钱，开始缓缓上浮。
铜钱表面泛着猩红色的光，飘浮着、漂浮着……落入张童黑乎乎的左手中。
张童嘴唇轻启，缓缓念出铜钱大人的咒文。
——嗡！
一道极轻微的嗡嗡声响起。
随着这阵阵的嗡嗡声，一个墨绿色的储物手镯，从铜钱中如纸鸢般飞出。
张童眼神平淡，使用神识牵引储物手镯往左手上一戴。
他目光沉静，他知道，如果不是铜钱大人，凭对方刚刚那道元婴天宪，他现在应该……灰都不剩了。
张童艰难地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眸，透过这重重烟尘，看向此刻正飘浮在半空中的那道红光。
他颇有些又感慨、又无奈般叹了口气，
“苏念温……”
下一刻，他神识一动，储物手镯中，一件被灰布包裹的物品，落在他的左手之中。
张童托着这件高约三寸的物品，眼神沉静，指尖却忍不住微微发抖。
他不知道这件东西放出来后，铜钱大人锁在铜城的封印会不会被冲破。
“但没办法了……”
张童无奈般笑了笑。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过了多少年了。
他只记得那年，在大荒落星域，落宝铜钱宗门破了。他爹张亭桥临死前，请求师伯，抽出他的灵根，转入了无灵根的张童识海……
张童嘴唇颤抖着。
那时候，他发过誓，有朝一日，一定会杀回大荒落星域……报这个血仇！
“不远了……”
张童抬头看了看被包裹在红光里的天道种子，眼瞳里露出一丝对食物的渴望，
“只要有了你……就不远了……”
……
张童看向托在左手上的物品，三息后，他轻轻安慰自己道：“你的肉身……会在铜钱大人体内……重生……莫怕……”
下一刻，张童猛一咬牙，眼瞳中露出一丝镇定的光。
他克制住左臂的颤抖，将物品轻轻托在嘴边，森白的牙齿开始咬住了灰布一角……
“咳咳——咳——！”恰在这时，一道轻微的、苍老的咳嗽声响起，打断了他的动作。
嗯？张童牙齿瞬间停下，眉间一喜：“程方！”
他猛一转头，凝眸看去，立刻发现只剩了上半身的程方正躺在离他三丈处！
“啊……没死……还有口气……哈……他没死……太好了……”张童呼吸急促。
张童艰难地转动身子，迈着极小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动着脚步，朝躺在地上的程方走去。
他仅剩的那只眼睛眨也不眨，死死盯着程方，此刻，程方的伤口处，都结着厚厚的冰。
观千水……程方的道基是观千水，张童一边回忆着，一边在心中慢慢计算着。
他不会死……
至少一刻钟内，程方应该不会死。
张童呼吸越来越急促，每走一步，他胸前的伤势就会被牵动，疼痛钻心。
但他一步都不敢停，生怕在自己走到程方身前的时候，程方……已经死了。
“啊……快点……得再快点……”
噔，噔，噔……随着张童轻轻的脚步声，他手中的那块灰布似有灵性般，正紧紧地、死死地包裹在那三寸高的物品上，好像生怕里面的东西……
逃脱出来。
……
元婴天宪击出的层层叠浪，已经接近尾声。
热风吹起鹿橙橙额前的几缕秀发，她的瓜子脸蛋上，已经被溅了几点黑印。
鹿橙橙有些心疼般地看了看自己上的白裳，白裳的左裙摆上，被划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她头发也散开了一点，无他，因为原本插在头上的那根白玉簪子，已经化作了她身边的一道青气了。
鹿橙橙抿了抿嘴唇，低头看了看裙摆上的口子，又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青气，小脸微微鼓起，声如蚊讷，轻轻嗔了一句：
“师兄，你刚刚就不能轻点吗？”
嗯？那道青气轻轻咦了一声。
转瞬间化作人形。
他缓缓漂浮在空中，双手负后，一身道袍，道髻一丝不苟。
他摇摇头道，“要不是你师兄动作快，刚刚那道天宪，能把你烤了！”
鹿橙橙脚步在青瓦上蹬了一下，脸先稍稍红了一下。
但下一瞬，她又有些赌气般道：“不就元婴天宪吗？你怎么可能怕？”
鹿橙橙一边用手指扣着衣角，一边用眼睛偷偷瞟着身边的青气。
师叔说过，师兄展棠是鹤青大陆千年来的第二天才，嗯……第一天才是鹤青仙帝……
所以，师叔才早早把掌门之位交给了师兄。
师兄……怎么可能怕这道天宪？！
青气展棠摇了摇头，皱眉道，“第一，我只是本体的一道剑气化身，能打……但也不是那么能打。”
“行走江湖，能躲就躲。”
“第二，”
展棠的剑气化身声音凝重了些，
“这不是普通的元婴天宪，这应该是……元婴大圆满的天宪敕令……”
展棠眼睛盯着被裹在红光里的赵凌，他下巴微微扬了一下。
刚刚那道天宪的主人，应该是在元婴大圆满的境界待了多年，明明早可以证得化神真君，却迟迟未动，才最终修得这可怖的天宪！
“而且……”
展棠身上青气袅袅，看向赵凌的眼神有些凝重，
“使出这天宪的人……并非那个元婴本人！”
展棠眉毛轻轻一扬，他现在，还真有点想认识认识那个元婴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