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的夜里。
天渊阁，一楼。
一楼中心花园里花团锦簇，环绕在花园四周的游廊上灯火通明，几许昏黄的光打在绿叶上，叶面润泽，闪着荧光。
越靠近中心，光线越暗。中间的那一方小小池塘里，金红二色尾鲤不断甩动着尾巴，在池水里游来游去，偶尔冒出头，吐出个水泡。
晦暗光线中，一身灰衣的银老站在池塘边，默默看着无波的水面。满头的银发整齐向后梳着，脸上沟壑纵横。
他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扼着枭半城的咽喉，枭半城喉头已经接近被捏碎，眼球爆出，嘴唇发紫，两手抓紧银老的手，想掰开，但铁手岿然不动，他整个人痛苦不堪。
天渊阁的熙熙攘攘渐渐远去，在外头金老的命令下，叽叽喳喳的太监宫女都被赶了出去。
银老的眼睛微微眯起。
“阵法被动过了。”他声音嘶哑得像一只老鸦。
悄无声息来到池塘边的金老点了点头，同样声音沙哑道：“我在外头布了个新的，无人可以进来了。神识查探过了，此楼已空。”
银老无声点头。只要保证天渊阁不被动手脚，那就高枕无忧。
“嗬——嗬嗬——”
剧烈的喘息声响起，银老松开枭半城的脖子，“砰”的一声，后者顿时往地上一跪，他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二位大人……”枭半城面色痛苦，喉咙生疼，“半城该说的都说了……”
银老笑了笑，笑声比乌鸦还凄厉：“九公子放心，老夫不会轻易杀了你。”
“九真一假也好，九假一真也好，骗术就是骗术……里面那些真的也好，假的也好，都无所谓。”
骗术……枭半城眼瞳一缩，咳嗽的声音顿时更大了一点。
银老踱着步，盯着地上的枭半城，双手拢袖，背微微驼着。
金老手指一伸，指尖打出一道青色法诀，池水中间顿时生出一条裂缝，裂缝向两边缓缓推开，水位上涌，不多时，黝黑的湖底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银老探手抓起枭半城，低声道：“走。”
二老纵身一跃，跳入湖底。
两侧垂着池塘两边的水幕，枭半城甚至能看到两侧水幕中游动的尾鲤。
尚在空中之时，毫无征兆地，黝黑的湖底出现了一个金光法阵。
金老手指一横，数道细线从他指尖散出，法阵的气势顿时从凌厉转为柔和。
接触法阵的一瞬间，三人直接穿过法阵。枭半城心中一跳，急忙闭上眼睛。
咚！
一声脆响。
三人先后落地，溅起地面的层层细灰。
潮湿、阴冷的感觉慢慢爬满枭半城的全身。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山洞，两侧插满沾有龙鲸鲸油的火把，明黄色的火光将整个山洞照得透亮。
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在山洞内不断响起，枭半城的心脏跟着滴水声加速跃动。
“这是哪？”他好奇地往前看了一眼，眼神瞬间一凝。
离他约百丈的山洞深处，此时正矗立着一道城门般的蓝紫色建筑，建筑物正发着蓝紫色的流光。
他细细看去，这才发现，那道城门下，还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个子很高，腰间插着把刀。
枭半城眼神疑惑，这是谁？
不是李长风，不是剑七娘，不是宫妙妙殿下……这是谁？
“哈……有意思。”
银老捏紧枭半城的脖颈，意外地笑了笑，
“没想到，李长风还真构建出了一座灵子星门。”
山洞内的星空石被用光了，这在鹿台，已是大罪，古之德该不好受了。
但这已经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了。
这个不知通往何处的灵子星门也无妨，等下打碎了事便行。
莫说这一点星空石，即便再加上十倍的星空石，也无法构建能容纳化神真君通行的星门。
即便是元婴真人，通行个几次，星空石的星力就该耗尽了。
以他和金老的修为，自然无须担心对面突然冒出一堆元婴及元婴以下修士过来。
银老背微微驼着，老眼眯成一条缝。
构建灵子星门，需要被天道种子融合过的天道碎片。
他现在只想知道，李长风构建灵气星门，用的会是谁的天道碎片？
陛下的天道碎片明显没有被动用过。那用的是谁的？
李长风叛了？
勾结落宝铜钱了，还是勾结上章星宫了？
缓步朝着那道蓝紫色发光城门走去，至城墙二十丈前，三人停下，银老眯起眼睛看向城墙下的年轻人。
“气血不错，”金老评价道，“武道二境。”
“你是何人？”银老皱眉道。
黑衣年轻人晃了晃脖子，往前走了两步，左手抚在腰间定渊刀上，笑笑道：“二位，在下锦毛鼠，奉我宗宗主之命，久候多时。”
锦毛鼠……
“宫妙妙就是你们掳走的？”银老皱着眉头道。
“不错。”
‘锦毛鼠’萧牧风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银老探出手，五指成爪，正打算把眼前之人先抓过来，撕掉一只手再说。
恐怖的吸力刚刚激起一阵旋风。
银老的手骤然一停。
前方，那个笑吟吟的年轻人祭出了一张符箓，符纸开始燃烧，见银老的手停下了，萧牧风手中符箓的燃烧便也停下了。
“元婴的金阳咒？”银老皱眉道。
萧牧风点点头：“不错。”
银老眼神紧紧凝着，金阳咒威力不大，但确实能让他受伤，同时，也能让眼前这个年轻人瞬间粉身碎骨。
“你倒是不怕死。”银老淡淡评价道。
萧牧风笑着道：“怕，但怕也会死，倒不如不怕。”
“把宫妙妙交出来。”
山洞内阴冷的风静静吹着，萧牧风眼笑道：“二位，我宗宗主说过，他和凰天帝陛下是至交好友，故派出我等来丹水洞天相救妙妙殿下……”
银老淡然打断道：“把宫妙妙交出来，我只重复这一次……我鹿台刻有宫妙妙的魂牌，可上天入地全星域追索。不交，不管你们是落宝铜钱也好，还是上章星宫也好，都是在跟我们鹿台结死仇。”
萧牧风手搭在定渊刀刀柄上，眯着眼睛笑了笑：“二位，我话还没说完嘛……”
不等萧牧风继续，银老再次打断道：“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萧牧风摇了摇头，轻声道：“二位，不是‘我们’，而是‘我’。”
是我想要什么。
他退后几步，站到灵子星门前，探手从怀里一伸，拿出一物，端在手心。
银老定睛看去，眼神瞬间一凝。
对方手心上，正放着一樽白瓷娃娃，白瓷娃娃身上，有数条细细的金丝法阵捆绑。
沉默的金老吐出口气，一字一顿咬着牙道：“天道碎片。”
萧牧风声音轻微：“二位，我讨厌我们宗主很久了，我一个人品这么好的人，他却老逼着我当贼……我想问问二位，如果我把我们宗主交给我的这个物件……也就是李仙师用来构建灵子星门的这块碎片……交给鹿台的话，鹿台……能给我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