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上,潺潺的流水声时不时传来。
流萤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担忧与后怕,这才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随后支撑着拾夜完全放松的身体,缓缓地、极其轻柔地让他平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接着,她又立刻跪坐下来,然后俯身,用双臂穿过拾夜的颈后与膝弯,以一个异常稳定的姿势,将他的上半身微微托起,再轻轻地将他的头枕在了自己并拢的大腿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轻轻吐出一口气,将目光转向躺在自己大腿上的拾夜——
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他沉睡的脸上,将他长长的睫毛染成淡金色,他的呼吸平稳而悠长,眉宇间带着一种卸下所有防备后的深深疲惫,却也有着近乎孩童般的安然。
星一直都站在旁边,看着流萤这一系列轻柔到极致的动作,以及她凝视拾夜时那混合着心疼、温柔与失而复得般珍重的眼神,原本咋咋呼呼的她也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拾夜......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吗?”星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生怕惊扰了这片宁静。
“嗯...”流萤轻轻点头,声音也放得极轻,她像是说服星,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应该是太累了...没错...阿夜只是太累了...他一定没事的......”
流萤的指尖轻柔地拂过拾夜额前的碎发,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那颗因惊吓而狂跳的心才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随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对星露出了一个安抚般的、却又难掩忧虑的笑容。
“星,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要是卡芙卡他们问的话......就说阿夜没事,只是太累睡着了,我们...我们晚一点就回去。”
星看着流萤那双虽然带着笑意、却依旧藏不住担忧的眼睛,又看了看在她膝上安然沉睡的拾夜,难得地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坚持留下,只是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似乎是想要弥补因自己的好奇而陷入沉睡的拾夜,她轻声问道,“要不要我带点什么过来?水?毯子?”
“不用了...”流萤轻轻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拾夜的脸庞,“就这样让他睡会吧。”
“那好吧,”星又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难得只有纯粹的关切,“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说完,她最后看了一眼阳光下相依的两人,便准备转身沿着来时的林荫小径离开。
不过,流萤又突然叫住了她。
“星...帮我问一下艾利欧...”流萤小声说道,却忍不住带上了些许颤音,“阿夜...他是不是真的没事...我...我还是...有一点害怕...”
星停下脚步,回头看到流萤眼中那抹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不安,她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放心,我这就去问!保证把艾利欧知道的全问出来!”她拍了拍胸口,随即转身,快步却不失安静地消失在林荫的尽头。
就这样,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微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溪水潺潺的流动声...
以及拾夜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流萤低下头,凝视着枕在自己腿上的拾夜,阳光勾勒出他柔和的轮廓,那份平日里被坚韧和力量掩盖的脆弱感,在沉睡中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随后,流萤的指尖开始小心翼翼地、一遍遍地梳理着他银白的发丝。
她想起了他刚才倒下瞬间自己的惊慌失措,那种心脏骤停的恐惧感至今仍未完全散去,尽管知道他大概率只是脱力沉睡,但“失去”的阴影早就已经成为刻在了灵魂深处的烙印,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浮现。
“笨蛋阿夜...”她低声嘟囔,带着疼惜,却又带着无奈,“总是这样......勉强自己。”
明明拾夜也才刚刚回来,却为了满足星的好奇,也为了向她展示新的力量,硬是强撑着疲惫,再次动用那种消耗巨大的形态。
她理解他对新获得力量的探索欲,也明白他不想让同伴失望的心情,但是......当看到他倒下那一刻,她的世界几乎再次崩塌。
流萤轻轻叹了口气,再一次将心中翻涌的后怕与忧虑缓缓压下,她抬起头,望向蔚蓝的天空和漂浮的白云,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暖意,以及腿上传来的、他真实存在的重量和温度。
这个认知让她渐渐安心下来。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些,能够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以此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随后她便不再做什么,只是静静地守着他。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淌,阳光的角度逐渐倾斜,将流萤跪坐在地的影子拉长,林间的鸟儿偶尔鸣叫几声,更衬得此处的安宁。
又过了不知多久,流萤的手机轻轻地振动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看了一眼。
【银河球棒侠】:问过艾利欧了,它是这么说的——“拾夜没什么大碍,只是连着两次「完全燃烧」带来了太多负荷,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但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看到星发来的信息,尤其是艾利欧那句“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流萤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轻轻舒了口气,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重新将全副心神都倾注在膝上安睡的拾夜身上。
艾利欧的「剧本」从未出错——
它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这份确信让她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溪水般潺潺流淌的宁静与怜惜,她低下头,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他沉睡的眉眼,他挺直的鼻梁,他微微抿起的、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
“笨蛋...”她极轻极轻地呢喃着,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嗔怪,而在心里又饱含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真是的......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