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缓缓低下头,看着拾夜带着歉意的眼神,心头那点小小的埋怨瞬间就消散了,她伸出手,轻轻将他额前一缕不听话的银发拨到耳后。
“阿夜,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她的指尖留恋地在他发梢停留了片刻,“虽然艾利欧说,你是因为太累才会睡着,只要休息好就没有事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突然倒下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呢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但拾夜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那点点深藏的恐惧,于是抬起手,轻轻覆上她按在自己肩头的手背,温暖的触感瞬间传递过去。
“嗯,我保证,”他郑重地向她承诺,目光温柔而又坚定,“以后不会这么做的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在草地上交叠,溪水声潺潺,流萤感受着手背上拾夜传来的温度和承诺,心中的不安被一点点抚平,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在他手背上无意识地划了划,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阿夜,”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现在,可以把你隐瞒的那些告诉我了吗?这次任务......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陷入了沉默,枕在她腿上的脑袋微微动了动,寻找到更舒适的姿势,随即将目光投向被晚霞浸染成瑰丽紫色的天空,仿佛在组织语言,又仿佛在回忆不愿详述的过往。
看着拾夜那细微的反应,流萤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心疼,她俯下身子,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呼吸交融。
“笨蛋阿夜...”她低声呢喃,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唇瓣,“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彼此信任,共同面对,你总是这样,想把所有危险和不好的事情都自己扛...我会担心的。”
拾夜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流萤的额头贴着他,气息拂过他的唇瓣,那句带着心疼与嗔怪的“笨蛋阿夜”,让他清晰地感知到她话语里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以及那份渴望与他分担重量的决心。
“抱歉...”拾夜想起了和她的约定——
无论什么都要说出来,然后一起面对。
而自己......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下意识地想要隐瞒,美其名曰是怕流萤担心。
但拾夜自己很清楚——
他就是想一个人担下所有。
拾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然散去,他抬起手,轻轻覆上她近在咫尺的脸颊,指尖感受到她肌肤的微凉和细腻。
“好,我告诉你。”
他缓缓收回手,但没有起身,依旧枕在她的腿上,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仿佛那片绚烂的色彩能稀释那片黑暗,他开始讲述,从飞船降落在那个暗红色的死寂星球开始。
他描述了步离人疯狂的嘶吼和潮水般的进攻,描述了刃在狼毒影响下压抑的躁动,以及星核爆发时那股扭曲精神、试图篡改记忆的诡异力量——
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流萤能从他偶尔停顿的间隙,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当讲到意识被拖入「焦土」,看到那个穿着银白色战斗服的“她”时,拾夜的声音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流萤按在他肩头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略过了大部分的细节,只是说那幻象试图用虚假的温暖来迷惑他,然后,他讲到了魔剑的出现,那冰冷暴戾的意志如何试图侵占他的意识,将他拖入纯粹的黑暗深渊。
“那柄镰刀里,寄宿着一个名为‘岁阳’的东西,”拾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霞光,回到了那片意识战场,“它放大了我内心的空洞和迷茫,试图将我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
流萤的呼吸屏住了——
她能想象那是何等凶险的局面,不仅仅是外部的敌人,更是来自内心防线的崩塌。
“后来呢?”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后来......”拾夜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释然的情绪,“在我陷入的那片黑暗里,出现了一点白光......它叫出了我的名字,然后,变成了怀表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抬手,隔着衣物轻轻按了按胸口内袋的位置——那枚铭刻着珍贵记忆的怀表正安静地贴着他的心脏。
“是它...让我想了起来,”拾夜的声音低沉而珍重,“想起了我的名字,想起了你。”
随后,他没有详细描述与魔剑意志在意识层面的那场单方面的虐杀,也没有提及自己如何爆发出耀黑色火焰将岁阳燃烧,只是用“我挣脱了它”这样简单的话语轻轻带过。
“再后来的事......就是我用那股新获得的力量,暂时帮刃压制了魔阴身,然后我们回收了星核,清理了敌人,返回了这里,”拾夜结束了叙述,目光从晚霞收回,重新落回流萤脸上,“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勾勒着流萤的侧脸,她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羞怯,只剩下全神贯注的凝重和深深的心疼。
当拾夜说完,流萤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仿佛要将他经历的那些痛苦和挣扎,都一点点地看进眼里,刻进心里。
随后,她俯下身,再一次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这一次,比刚才更加用力,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自己的情感和温暖。
“对不起,阿夜...”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那个时候...我没能陪在你身边...”
她无法想象,当他在那片意识的黑暗中被幻象迷惑、被魔剑侵蚀时,是何等的孤独与艰难,只要一想到他差点被拖入永恒的疯狂,那种冰冷的后怕就再次攥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