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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这才明白,皇额娘特意叫了他去,让他不要偏宠甄嬛的由头在哪里。

华妃拈酸吃醋耍小性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去找太后告状也不稀奇,却不想前头还有这样一桩事。

前次沈眉庄假孕,甄嬛中毒,上次温宜被芒果所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在与她多年情分与年羹尧有功的份上容忍,怎么她竟一点也不懂得消停?

这样三番五次的在后宫搅扰,使得皇额娘拐弯抹角地教训于他,让他事事受掣肘。

雍正揽着聂慎儿的手臂收紧,拍了拍她的背,“你这样贴心,做得很好。后宫里,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懂事明理,朕就省心多了。”

聂慎儿打趣道:“夫君这话说的,要是人人都和臣妾一样,夫君可不得腻味了?”

雍正心念一动,后宫之中自然是百花盛放来得更好,从前他只与甄嬛谈论过国事,如今却也想问一问聂慎儿的意见,

“昭卿说得是,朕还有一事烦忧,比后宫之事更甚,不知昭卿可能为朕解忧?”

聂慎儿从他怀里抬起头,关切道:“夫君,是什么事儿呀?先说好,臣妾可不一定能解决得了,夫君可不能因此嫌弃臣妾。”

雍正无奈一笑,“你惯会偷懒,朕只是说与你听,让你给朕当一朵解语花,不奢望你能帮到朕。”

他理了理思绪,怕说得太复杂她听不懂,言简意赅道:“年羹尧打了胜仗,十月里就会进宫觐见,昭卿觉得,他立了那么大的功,朕该如何赏他?”

聂慎儿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而后露出了一个“这有什么好烦”的表情,理所当然地道:

“这天下是夫君的天下,这年羹尧是夫君的臣子呀!臣妾虽读书不多,可也听过一句话,‘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年大将军能打胜仗,难道不是因为有夫君在背后鼎力支持,要粮草给粮草,要兵马给兵马吗?他能有机会为国征战,施展抱负,这本身就是莫大的荣幸和恩典了!

夫君您想啊,古往今来,有多少有才能的将领郁郁不得志,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呢。

夫君肯用他,信他,给他兵权,这已经是天大的恩遇了,还要夫君劳神想如何赏赐他,却是他的过错了。”

朝堂上下,乃至于太后,都在明里暗里地提醒他,年羹尧功高,必须厚赏,必须安抚,仿佛他若不赏,便是刻薄寡恩,这种无形的压力早已让他烦不胜烦。

此刻乍闻聂慎儿这番“货与帝王家”、“恩遇已是赏赐”的论调,雍正只觉得一股郁结之气豁然贯通,通体舒畅。

是啊,他是君,年羹尧是臣,君用臣,是臣子的本分和荣耀,何至于要他这个皇帝绞尽脑汁去“讨好”臣子?

他神情明显舒缓了许多,抛出一个引子,想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话虽如此,倒也不能不赏他。”

聂慎儿认真思考这个“难题”,片刻后,她眼睛一亮,“天真”地反问:“那夫君就赏他些好听的名头,再加些钱财便是了。

金银财帛,虚名高位,横竖都是夫君给的。他都已经位极人臣了,手握重兵,威风八面,难道还敢贪心多要不成?”

雍正面色一寒,贪心多要?

年羹尧手握兵权,在军中威望甚高,若是真有反心,自己如何能安枕,他过去是忠心,可人都会变的。

聂慎儿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紧绷,沉浸在自己的“好主意”里,接着道:“臣妾小气,要是臣妾呀,就……”

雍正被她的话拉回神,顺着她的话问道:“就怎么样?”

聂慎儿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臣妾就请他和他的家人们一道吃顿饭好了,夫君您亲自赐宴,这是多大的体面?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夫君也能看看年大将军在家人面前是什么样子,这不比冷冰冰的赏赐有意思多了?”

刹那间,一个狠辣的试探之策在雍正脑海中成型,年羹尧在朝堂上的恭敬可以伪装。

但家宴之上,阖家老小在侧,在觥筹交错、放松警惕之际,那些细微末节的态度、家人间下意识的反应,往往最能暴露一个人的真实心性。

是依旧谨守臣节,还是已生骄矜僭越之心?一顿家宴,足以窥见端倪!

聂慎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染着浓浓的倦意嘟囔道:“都是夫君不好,让臣妾劳神想这些……臣妾哪里真懂得这些朝堂大事嘛……”

雍正刚起的疑虑被冲淡了些许,或许她能说出这些,只是误打误撞?

他拥着聂慎儿躺下,“是朕的不是。大道至简,昭卿所言,朕获益匪浅。睡吧。”

【甄学家005:牛啊,慎儿拿纯元切题,直奔朝政,三言两语就给年羹尧泼了一身脏水。】

【双厨狂怒:四大爷最近烦得很,对华妃也不太有耐心了。】

【慎儿后援会:慎儿肯定很馋年羹尧的兵权吧,毕竟年羹尧手上的重兵是真能动摇国本的东西,不知道她是打算拉拢还是抢过来啊?】

天幕左侧,代国少府。

衙署内,身着各式官服的吏员们或伏案疾书,或捧着卷宗匆匆穿行。

安陵容一身素净的浅碧色宫装,站在少府卿陈绥的书案前。

她低眉垂目,姿态恭谨,却无半分卑微怯懦。

陈绥年过三旬,面容清癯,正端坐案后,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由代王殿下亲自指派,协助筹办女医署的王后近侍。

“聂姑娘,殿下圣心独运,欲开女医署之先河,此乃仁政。然则,建制、选址、人员遴选、章程拟定,千头万绪,非一日之功。

你初来乍到,首要之务,是需得通晓我少府规制、钱粮支度、人员职掌。”

他抬手指了指案几一侧堆积如山的竹简与帛书,“这些乃少府近年来的档册纪要,你需细细研读,若有不明之处,可询少府丞赵谦。”

他显然是想用繁冗的案牍给这位空降的“女官”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难而退,或者至少明白这里是谁做主。

安陵容神色不变,只微微屈膝,态度恭顺却又不失气度,“诺。谨遵少府卿大人教诲,奴婢定当尽心研习,不负殿下与王后娘娘所托,亦不负大人提点。”

陈绥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女子,倒不像想象中那般仗着王后之势骄横,他挥了挥手,“去吧,赵大人会为你安排案席。”

“谢大人。”安陵容再次行礼,抱起那摞沉重的卷宗,走向赵谦为她指点的、位于衙署角落的一张书案。

那位置不算好,光线稍暗,却也清静。

她甫一坐下,便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审视、或隐含轻视的目光。

在这全是男子的权力中枢,她一个年轻女子的出现,本身就是异类。

安陵容恍若未觉,平静地摊开最上面一卷竹简,投入到那些密密麻麻的篆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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