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神色一凛,“如何?”
莫雪鸢语调微冷,“明面上看起来干净得很,户籍档案记载,她是代国一处村庄的农户之女,父母双亡,家世清白,没有任何问题。
可越是如此干净,越说明她背后之人手段高明,抹除了一切可能引人怀疑的痕迹。
我派出去的人费了些功夫,才查到她在家乡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并非档案所记的孤女,据她的同乡说,她们姐弟二人自幼相依为命,感情极为深厚。”
安陵容眸光一闪,立即抓住了关键,“人抓住了吗?”
莫雪鸢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的赞赏,“那个小子滑不溜手,我们的人差点让他在城门口趁乱跑了,我亲自去了一趟,才把他给摁住。
现在人安置在朔风商行的地窖里,让李掌柜派了可靠的人日夜看着,每天只给一顿吃喝,确保他死不了。”
安陵容心下稍定,“那就好,有她这宝贝弟弟在手上,就不怕她不肯吐露实话了。”
“还有一事。”莫雪鸢冷冽的眉眼稍稍缓和,“我去朔风商行交接时,李掌柜还托我带给你一个好消息。”
安陵容略感意外,“哦?什么好消息?”
莫雪鸢也没卖关子,“是关于青罗的,她们五人跟着商队,一路行医,已平安抵达长安。青罗动作很快,用你先前拨给她的银钱,加上她们沿途义诊攒下的些许名声,已在长安西市盘下了一间不小的铺面,准备正式开设医馆。
她说,既是你给的机会,便想请你为这第一家医馆赐个名字,往后开设的所有分馆,皆用此名,方能汇聚人心,真正将招牌立起来,响彻天下。”
安陵容略一思忖,轻声道:“便叫‘容易堂’吧。”
“容易堂……”莫雪鸢低声重复了一遍,将这名字记在心里,“好,我稍后便传信过去。”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了重华殿门口。还未踏入殿门,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个娇柔婉转的女声,正是贾请:“娘娘,奴婢这般力度按着,可还合适?若觉得重了,定要告诉奴婢……”
安陵容脸色一黑,这个贾请,手段倒是灵活得很,撬不动刘恒,竟将主意打到了姐姐身上,跑来献媚讨好?她想干什么?通过讨好姐姐来曲线接近刘恒,还是另有所图?
【大汉使者:哈哈哈哈我真服了,贾请你是什么能屈能伸的人才,但是勾搭漪房你这路可就走得更窄了。】
【陵容事业粉:容易堂!好好听的名字,寓意也好,希望容容这辈子都过得很容易!】
【云陵cp粉:不是,家人们,你们不觉得这是谐音梗吗?容漪啊,我先磕为敬!】
【甄学家006: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容容你说,你取这名字的时候心里是不是还想着她?(疯狂暗示)】
天幕右侧,圆明园。
时值四月十七,春深似海,繁花如绣,为贺莞嫔甄嬛生辰,雍正特意移驾圆明园,于临水的牡丹台上大摆筵席。
半月前,想通了的富察贵人终于不再继续躲在怡性轩里“静养”,收拾得光彩照人,日日准时前往景仁宫请安,性子看起来倒是比从前沉静了不少。
在一个钦天监择定的良辰吉日,册封礼成,她得了“睦”字为封号,晋为睦嫔,同日,甄嬛与敬嫔冯若昭亦分别晋封为莞嫔与敬妃。
此刻,牡丹台上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轻歌曼舞,觥筹交错。
雍正端坐于上首正中龙椅,左侧是雍容端庄的宜修,右侧则是今日的寿星,身着艾绿色宫装的甄嬛。
帝后二人皆面带浅笑,一派祥和,唯有细看方能察觉宜修眼底一闪而过的淡漠。
席面沿着水岸铺开,命妇妃嫔依序而坐,曹琴默揽着温宜公主,坐在稍靠前的位置,却有些如坐针毡。
无他,只因为从前无论如何都必定列座首席的年贵人,现在竟坐在了她的下首。
曹琴默生怕这位主心里不痛快,迁怒自己,心里将排设席位的内务府太监骂了千百遍,面上却只能做出一派轻松的笑意,目光投向场中的歌舞,寻着话头道:“这牡丹台南有湖水,西临曲溪,康熙爷在世的时候,常来这里观赏牡丹,留下了一段佳话。”
年贵人因着年富在卓子山“大捷”,雍正总算找到了由头,免了她的禁足,将她从翊坤宫中放了出来。
她气色红润,眉眼间的傲气未曾消减,依旧保持着那份雍容华贵,想来禁足期间并未吃什么苦头,只是碍于位分已降,往日那些奢华夺目的珠翠金饰不得不换成了素雅的玉簪银钗,衣料虽仍是上乘,颜色却低调了许多。
她一双美眸含怨带嗔地望向高坐上的雍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语带讥讽,“皇上在这儿给她过生日,未免也太抬举她了,她也配?”
坐在曹琴默另一侧的齐妃,正愁找不到机会奚落失势的年氏,一听这话,立刻扭过头,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年贵人这话说的,莞嫔如今有了身孕,可算是宠冠六宫,圣眷正浓呢!皇上愿意给她大操大办,那是她的福气,她自然当得起这份荣耀。”
年贵人凤眸一挑,眼风如刀片般刮过齐妃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反唇相讥,“齐妃娘娘还真是大方,依我看,莫说是你的生辰了,只怕皇上日理万机,连三阿哥的生辰是什么时候,都未必记得清了吧?”
这话直戳齐妃肺管子,她没想到年贵人失势还敢这样嚣张,脸色骤变,便要借着如今位分比她高出言呵斥。
曹琴默夹在中间叫苦不迭,忙挑了个话题,想要绕过这一茬,她笑着道,“齐妃娘娘,你瞧对面的十福晋,她脸上的妆容好生新鲜,不知娘娘可曾见过?”
齐妃被她这一打岔,下意识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命妇席上,因敦亲王有公务在身未能前来,十福晋独自坐在案后,她眉心处用淡粉色的胭脂精心描绘了一朵小巧玲珑的梨花。
齐妃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她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又环顾四周,发现不止十福晋,席间竟有好几位宗室命妇的眉心,都点缀着类似的梨花妆。
她不由疑惑,“这是京城里时兴的妆容吗,怎么这些命妇的眉心,都画了梨花点缀?”
曹琴默见终于将话题引开,悄悄松了口气,满脸艳羡地解释道:“这是皇上亲手为莞嫔画的姣梨妆,风靡京城呢。”
年贵人眼睛骤然睁大了一瞬,又惊又怒,皇上竟会为甄嬛那个贱人画妆?
齐妃撇了撇嘴,酸溜溜地道:“不就如花钿一般吗?也不是很美啊。”
曹琴默意味深长地强调道:“皇上亲手画就,如此深情厚意,娘娘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齐妃迟疑道:“皇上就如此偏爱莞嫔吗?”
曹琴默轻轻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却像一把小锤子,重重敲在年贵人和齐妃的心上,“这恐怕,已不是简单的偏宠了,依嫔妾看,皇上这是……交了心了。”
年贵人脸色愈发难看,曹琴默点到即止,揽着怀里扭动的温宜公主站起身,歉然一笑,“二位娘娘慢坐,宴上好吃的太多,温宜这孩子一时贪嘴,多吃了些,瞧着像是有些积食了,嫔妾带她去湖边走走,消消食,免得待会儿闹腾。”
齐妃和年贵人都沉浸在她那一番话里,也顾不上理会她,曹琴默便趁势退出了牡丹台。
对面的聂慎儿看完了戏,侧过身,悄声对身边的睦嫔富察仪欣道:“富察姐姐,这里有些闷,我出去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