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窦漪房“偶遇”代王后,也不知她都跟代王说了些什么,反正从那天开始,刘恒就像一贴狗皮膏药似的黏在了重华殿。
安陵容简直要被刘恒烦死了。
因为只要他在,她作为莫雪鸢的妹妹,就不能和窦漪房表现得太过亲近,更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挨着窦漪房说话,甚至有时候连眼神交流都得克制。
认识了这么久,莫雪鸢对安陵容的脾性也算了解,知道她在介意什么,“怎么,不高兴?”
安陵容哼了一声:“他日日来缠着姐姐,也不嫌烦。”
莫雪鸢耸了耸肩,语气平静:“代王既然来了,便说明美人的计划奏效了,你该高兴才是。忍忍吧,至少他对美人挺好的。”
安陵容撇了撇嘴,勉强道:“也是。”
身后的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窦漪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出来。
刘恒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俊美的脸上还带着几道白乎乎的面粉印子,一看就是在厨房里“帮忙”时蹭上的。
“慎儿,雪鸢,灶台上还有两碗,你们俩自己端去吃吧。”窦漪房冲她们笑了笑。
安陵容和莫雪鸢站起身,一起恭声道:“谢谢美人。”
安陵容目送窦漪房和刘恒进了正殿,刘恒脸上那几道面粉印子配上他几乎亮瞎人的笑意,让她唇角抽了抽,喃喃出声:“他这真是能演出来的吗?”
莫雪鸢走进厨房,端出另外两碗面条来,“要真是演出来的,那代王也太可怕了,不过,我觉得不像演的。”
安陵容从托盘上接过没放葱花的那一碗,指尖触到碗底时顿了顿,碗底有东西。
她面上不显,拿起筷子低头吃面。
两人并排坐在廊下,莫雪鸢语气随意地问道:“美人让我问问你,最近孔雀台那边怎么样?”
安陵容慢条斯理地搅了搅碗里的面,“薄太后一切如常,玉夫人自从听说姐姐得了代王的宠幸,心思就不在孔雀台了,可孔雀台哪里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薄太后根本不放她离开。”
莫雪鸢点点头,又问:“薄太后可有再试探你?”
安陵容挑了几根爽口的小青菜送入口中,吃完才道:“暂时没有,她似乎对我还算信任,让我继续管着孔雀台的宫人。”
莫雪鸢“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安陵容侧眸看她:“你和周亚夫最近怎么样了?”
莫雪鸢筷子一顿,皱眉道:“我哪有和他怎么样?”
安陵容眨了眨眼,故作无辜:“我是问你,他对你有没有多几分信任,你想到哪儿去了?”
莫雪鸢耳根微热,冷声道:“应该有吧,他最近总跟我提起他妹妹,说想给她妹妹找户好人家,但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
安陵容若有所思:“他还有别的妹妹?”
莫雪鸢想起周亚夫笨嘴拙舌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没跟我明说,但指的应该就是周子冉,他不想让子冉留在宫里。”
安陵容轻笑一声:“看来周亚夫对子冉倒是真心疼爱,他那边你多留意。”
“我会的。”莫雪鸢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面。
安陵容吃完面,又喝了几口面汤,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回去洗漱了。”
她走进厨房,搁下碗筷,手指沿着碗底一刮,果然刮下一张薄薄的布条。
她早在端碗时就察觉到了异样,但不确定窦漪房偷偷给她传消息是不是也要防着莫雪鸢,便一直不动声色。
回到房间,安陵容关上门,展开布条,只见上头写着:“最近都没时间好好陪你,我的小慎儿有没有生气呀?”
窦漪房的字迹清秀工整,一笔一画都透着温柔,仿佛能透过这短短一句话看见她写时含笑的神情。
安陵容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悬着的心一下子变得哭笑不得。
窦漪房这么小心地传信,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做,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她,竟只是关心她的心情。
她将布条贴在掌心,轻轻叹了口气。
刘恒最近来得太勤了,几乎日日都来重华殿,每天不是陪着窦漪房下棋,就是看她绣花煮茶,偶尔还会亲自下厨,笨手笨脚地揉面,弄得满脸面粉。
堂堂代王,竟能放下架子,像个寻常人家的郎君一般。
安陵容起初觉得他是在演戏,毕竟代王装纨绔装得那么像,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试探窦漪房?
可日子久了,她也不得不承认,刘恒对窦漪房的好,似乎并不全是假的。
至少他脸上的面粉印子是真的。
安陵容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很快收敛。
她不是不替窦漪房高兴,只是……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从前在汉宫时,她和杜云汐相依为命,后来杜云汐“死”了,她以为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那样护着她了。
后来,变成窦漪房的杜云汐比从前更甚,事事以她为先,处处替她着想。
可现在,窦漪房身边多了一个刘恒。
安陵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窦漪房是家人子,迟早要得代王宠幸的,她早该做好心理准备。
但当刘恒真的出现在重华殿,占据窦漪房越来越多的注意力时,她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她不该这样小心眼的,无论如何,窦漪房始终是她的姐姐,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当然,安陵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对刘恒的那一点不满,也随着这张布条烟消云散了。
罢了,只要姐姐开心,她便也开心。
至于刘恒……她不与他计较就是。
她将布条凑近烛火,看着它一点点燃成灰烬,才转身去洗漱。
【漪房今天宠妹了吗:你醒醒啊漪房,细作基本功是用来给你传字条哄妹妹的吗!】
【云陵cp粉:代王:怎么了,合着本王是插足了你们姐妹俩安稳生活的小三呗?】
翌日清晨,安陵容早早起身,准备去孔雀台当值。
刚一推开房门,便见刘恒从对面窦漪房的寝殿走出来,衣冠整齐,神清气爽。
安陵容躬身行礼:“殿下。”
刘恒心情颇好,朝她颔首回礼:“慎儿早。”
安陵容暗自腹诽,这人怎么回事,叫她名字叫得这么顺口,从前那个客客气气叫她聂姑娘的代王跑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