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那座幽闭的后院小楼深处,红绡帐内,暖香未散。
安王萧煜与太子妃宋昭华,犹自沉浸在药力催发下那场焚身蚀骨的荒唐之中,浑然不觉外界已生剧变。
窗外映来的火光越来越盛,将窗棂染成一片妖异的橘红,竟也未能穿透帐内这方寸之间的痴缠迷障。
直到——
“轰隆!!!”
一声沉闷如地裂天崩的巨响,裹挟着地面的震颤,猛然撞入这方被情欲蒸腾的空间!
萧煜浑身如遭电击般剧烈一颤,那攀至极乐巅峰的余韵瞬间被这惊天变故碾得粉碎。
他猛地抽身,甚至顾不上榻上那具尤自酥软滚烫的躯体,眼底的迷醉顷刻被惊疑与戾气取代。
胡乱抓起散落的锦袍裹身,他如一头被惊扰的凶兽,头也不回地撞开房门,疾冲而出。
床榻之上,宋昭华半撑着身子,云鬓散乱,雪肌泛着未褪尽的潮红,眉眼间氤氲的春情如浓雾未散。
方才那极致的、颠覆了她过往所有认知的癫狂滋味,仍在她四肢百骸间流窜、嗡鸣,让她恍惚失神,对外界那冲天的火光与喧嚣竟充耳不闻。
这……这才是真正的……蚀骨销魂么?
过往那些……
念头刚起,犹自沉湎于余韵中的她,唇边甚至溢出一丝迷离的浅笑。
“砰——!!!”
紧闭的房门被一股蛮力狠狠撞开!
刺鼻的焦糊味与灼人的热浪瞬间涌入!
玉霞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颈间。
肩上更是狼狈地扛着一床浸透了水的厚重棉被,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地面,洇开深色水痕。
“主子!快走!”
玉霞的声音嘶哑急促,带着不顾一切的哭腔。
“火……大火烧过来了!这楼……这楼要塌了!”
她踉跄着扑到床前,那湿冷的被褥不由分说便裹向宋昭华半裸的身体,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与绝望的急切。
冰冷的湿意骤然贴上滚烫的肌肤,刺鼻的烟火气直冲肺腑!
宋昭华浑身一个激灵,那沉溺于欲望深渊的神魂终于被这灭顶的危机感狠狠拽回!
眼前是玉霞那张被烟灰熏染、写满恐惧与决绝的脸。
门外是映红了半边天的熊熊烈焰和令人心悸的崩塌声!
所有的迷梦、所有的余韵,在这一刻被现实无情地撕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便在玉霞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搀扶下,赤着脚,裹着那床沉重湿冷的棉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冲天烈焰映红了半边天穹,浓烟滚滚如墨龙腾空,不仅惊醒了京都,更将无数道目光牢牢钉在了这条毗邻皇城的繁华巷陌。
火政司的铜锣声、号令声、水车辚辚声撕破了夜的寂静,无数火师如赤色潮水般涌向起火点,奋力扑救。
与此同时,太子萧凛派出的三股力量——玄甲卫、流徽阁,以及影卫——也不约而同地朝着火光冲天的这方向疾速汇聚。
小院内,烟尘尚未完全落定。
慕卿璃立于那突兀出现的巨大陷坑边缘,坑底裸露的、明显带着斧凿痕迹的木质支架和幽深空洞,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
然而,她脸上非但不见惊惶,那双潋滟凤眸中反而骤然掠过一道洞悉全局的锐芒!
绝色容颜上,一抹志在必得的、近乎睥睨的笑意缓缓绽开,如同暗夜中盛放的优昙花,清冷而夺目。
齐毓立于她身侧,将她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他唇角亦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淡笑。
无需多言,他已明了——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与脚下这触目惊心的塌陷,在这位心思玲珑的师妹眼中,已不再是灾祸。
而是助那东宫储君……化险为夷、甚至反戈一击的绝妙契机!
“此巷紧邻宫阙,乃上京咽喉,簪缨世族产业云集。”
齐毓目光扫过陷坑,复又投向巷外那片被火光染红的混乱天空,声音清越,带着一丝洞穿世事的冷静。
“如此规模的火势,若蔓延失控,焚毁整条街巷亦非妄言。届时,趁火打劫、浑水摸鱼者必如过江之鲫……皇城安危,恐非杞人忧天。”
他话锋微转,视线落回脚下那深不见底、暴露着人工开凿痕迹的陷坑,语气变得悠远而意味深长:
“然而……小卿儿,你且看这深坑之下……”
他指尖虚点坑底那粗糙却规整的木架结构。
“……这深藏于皇城根下的‘空洞’,这绝非自然之力所能为。烈火焚楼,或为诱因;然此等规模的塌陷,根基早已被……悄然蛀空。”
他刻意停顿,留下无尽遐思,“皇城根下,暗藏此等玄机……说无‘猫腻’,谁人肯信?”
慕卿璃眸中精光更盛,如同淬火的星辰。
齐毓之言,正是她心中所想,且比她思虑更深一层!冰雪聪明如她,瞬间便将所有线索串联。
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与塌陷,简直是天赐良机!
既能让萧凛这“影卫”动用的合情合理,又能安王吃不了兜着走。
她眸光流转,似有万千星子沉浮其中,瞬息间便勾勒出一幅无形的棋局。
心底掠过一丝无声的嘲弄。
安王萧煜?
此番,岂止是“受些教训”便能揭过?
以萧凛那雷霆手段与深沉心机,定是会借着此次良机,将他深藏于锦绣华服下的狼子野心,精心粉饰的忠顺假面,寸寸剥落,露出那狰狞的面目。
当慕卿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这混乱喧嚣的小巷深处时,瞬间便攫住了所有搜寻者的目光——无论是流徽阁如影随形的暗探,还是那些影卫。
在她的引导下,这塌陷的大坑暴露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太子萧凛甫一接到慕卿璃现身的消息,便如同离弦之箭,疾步朝着小巷方向而来。
他步履生风,玄色蟒袍的下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往日沉稳冷峻的帝王威仪,此刻被一种近乎失态的急切所取代。
“殿下!殿下!火场凶险,万金之躯不可轻涉啊!”
福禄气喘吁吁地紧追在后,明知劝阻无用,但还是让他忍不住嘶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