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帝降旨,设夜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南岭公主。
因是接见异邦贵女,圣上特谕官员携眷赴宴,以示隆重。
朝议散罢,日头已近中天。
盛夏的阳光泼金般洒在太和殿前的汉白玉阶上,蒸腾起一层氤氲的热气。
萧凛步出殿门,连日案牍劳形的疲惫感在夏热的微风里稍稍松泛了些许。
抬眼便见福禄正捧着个精巧的紫檀木匣,恭候在殿外廊柱的阴影下。
一见太子身影,福禄立刻小跑上前,圆脸上堆着殷勤的笑意,献宝似的将匣子掀开一道细缝:
“殿下,您要的冰珠,成了!”
匣内寒气瞬间溢出,驱散了周遭的暑热。
萧凛垂眸一瞥,只见一颗寒气缭绕的如水晶般剔透的珠子静静躺在冰斧上。
他满意地点点头,亲手合上匣盖:“甚好。回东宫。”
撷芳阁内,早已换了天地。
不过几日光景,后殿那片茵茵草地,竟被慕卿璃巧手改造成了一片幽篁翠影。
新移栽的修竹亭亭玉立,青翠欲滴的枝叶筛下细碎的光斑,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竹荫之下,一条清浅的溪流蜿蜒流淌,水声淙淙,宛如碎玉。
溪底铺着光滑的鹅卵石,清澈见底的溪水仅及小腿肚深,一群色彩斑斓的小鱼儿正悠然摆尾。
萧凛如常免了通传,径直步入。
人未至,一阵清越如山谷黄鹂的娇笑声已随风入耳。
那笑声仿佛带着竹叶的清香、溪水的凉意,瞬间涤荡了他心头的躁郁,连日积压的沉重竟一扫而空,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脚步加快,踏入寝殿,却不见人影。
微微一愣,将手中寒气隐隐的紫檀匣置于窗边的冰鉴之上。
推开雕花木窗,那潺潺溪流与婆娑竹影便尽收眼底。
撷芳阁本就不大,难以修筑宏阔水榭,却不想被这丫头别出心裁地引入了活水,辟出了竹林溯溪之趣。
小小一方天地,竟被她经营得如此清凉雅致,妙趣横生。
她总是这般,能予人意料之外的惊喜。
循声望去,只见竹林边,小溪流上,斑驳的光影洒落在那抹鹅黄色的身影上。
慕卿璃仅着一袭轻纱素裙,如瀑青丝松松挽于脑后,以一截同色发带虚束。
此刻,她正赤着莹白如玉的双足,浸在清凉的溪水中,足尖顽皮地踢起串串晶莹水花。
水花稍歇,便见那几尾贪嘴的锦鲤围拢过来,小巧的鱼唇轻啄着她纤细的足踝与圆润的脚趾。
那酥麻的痒意惹得她“咯咯”娇笑不止,忙又晃动玉足搅动水流,惊得鱼儿四散逃开。
林间微风拂过,几缕未束的发丝调皮地拂过她光洁的颈侧与微红的脸颊,更添几分娇憨灵动的媚态,纯真与诱惑在她身上浑然天成。
她身侧,几名贴身侍女也浸在溪水中,各得其乐:
盈夏正将几样鲜果湃在清凉水流里;
燕回小心翼翼地浣洗着一匹轻纱;
白露则搬了个小杌子坐在水中,专心致志地打着香纂。
最引人注目的是雪醅,她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皓腕,正用一方素白棉布包裹着翠绿的草籽,十指灵巧地反复搓揉挤压。
随着她的动作,那布巾缝隙中,竟神奇地滚落出颗颗水晶般剔透、颤巍巍的碧色冻子,落入下方盛着清水的琉璃碗中,煞是好看。
慕卿璃不时侧首望向雪醅,一双含情妙目里满是馋意,软糯的嗓音带着几分撒娇的甜腻:
“雪醅,快些嘛,我瞧着都要流口水啦……”
她那副娇软贪吃的小模样,又引得侍女们一阵清凌凌的笑声,惊起了竹梢几只雀鸟。
萧凛立在窗后,目光灼灼地望着这溪畔竹林中的娇人儿,眼底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与宠溺。
这小狐狸,当真是将这闺阁闲趣、避暑消夏的雅致,活生生搬到了这方寸溪流之间,成了这炎炎夏日里最沁人心脾的一抹清凉。
窗内,萧凛心头仿佛被那踢溅的水花撩拨过,一阵灼热悄然蔓延。
他无声地绕过寝殿,身影没入苍翠的竹林,踩着松软的落叶,悄然潜至慕卿璃身后。
竹影婆娑,掩住了他靠近的痕迹。
下一刻,一双带着薄茧、却异常温热的大手,猝不及防地覆上了她微阖的明眸。
正与鱼儿嬉闹得开怀的慕卿璃,惊得足尖一缩,溅起一片水珠。
可随即,方才还如同林中雀鸟般叽喳笑语的丫鬟们,瞬间噤若寒蝉。
她心念电转,那点惊吓立时化作了然,唇边漾开一丝狡黠的弧度。
“哼……”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软糯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娇嗔的指控,“这可是哪来的……登徒浪子?”
萧凛呼吸一滞,掌心下是她微微颤动的睫羽。
又被骂了……
这小狐狸,分明是猜到了是他,非但不起身恭迎,反倒捏着嗓子拿乔骂起人来。
他松开手,本想顺势板起脸,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东西。
可目光甫一触及她悄悄瞥来的、那带着点心虚又水光潋滟的眸子,所有佯装的冷硬便在她眼波流转间冰消瓦解,化作一声低沉的、无可奈何的轻笑。
罢了,他认栽。
这又娇又软、带着钩子似的轻哼,他听着……竟也受用得很。
只是,这“浪荡子”的罪名既已坐实,岂能名不副实?
萧凛眸色转深,君子之风暂且抛却脑后。
他俯身,精准地攫住了那两瓣因惊讶而微启的、饱满莹润的樱唇,将她的低呼尽数吞没。
慕卿璃本意不过是逗他,哪料到他竟真行这孟浪之事。
粉拳下意识地捶在他坚实的肩头,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力道骤松,绵软地抵着。
萧凛原只想浅尝辄止,略施薄惩。
然而那唇瓣的娇嫩柔软,如同上好的蜜脂,甫一沾染,便令他神魂颠倒,只想更深地汲取那份独有的清甜馨香。
原本虚拢在她纤腰上的手臂,不知不觉间已然收紧,滚烫的掌心隔着轻薄的纱衣,顺着那玲珑起伏的曲线滑入微敞的衣襟……
他实在是太喜欢怀里这个娇娇的人儿,和她这软软的身子。
该细的地方不盈一握,该胖的地方又难以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