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缓缓松开钳制宋昭华的手,从墙根的阴影里踱步而出。
宋昭华被猛地推开,后背撞上粗糙的砖墙,一阵钝痛传来。
她精心策划、耗费心力布置的绝杀之局,竟又被慕卿璃逃脱了!
巨大的挫败感和狂怒瞬间吞噬了她。
她猛地抬头,眼眸中淬满了冰冷的毒液与滔天的恨意,直直射向慕卿璃,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
“慕氏!你将本宫带至此等腌臜之地!你意欲何为?!”
慕卿璃脸上那惯常的娇怯柔顺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慵懒的、带着猫戏老鼠般玩味的审视。
她轻轻掸了掸浅碧色窄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
“姐姐,省省力气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寒意,清晰地压过巷外隐约的喧嚣,
“此地偏僻嘈杂,便是姐姐喊破了喉咙,您那些埋伏的‘退路’上也未必能听见。至于那些‘忠心耿耿’追着粉衣人跑的‘流民’嘛……”
她忽地伸手,一把攥住宋昭华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拖到巷口,指着前方混乱的人潮:
“姐姐不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宋昭华被迫望去,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汹涌的人流中,那道粉色身影竟再次出现!那不是平阳公主,又是谁!
她特意提示她,原就是让她避开这凶险,可是……真是不识好人心,活该被作践!
那些原本因失去目标而有些茫然的凶徒,此刻又迅速的着追了上去……
而另一部分明显更为训练有素、眼神也更显阴鸷的“流民”,却似乎察觉到了异样,脚步迟疑地停在原地,警惕地四下张望——
这些正是宋昭华为了确保今日计划能够成功,暗中调遣的死士!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当口!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嘈杂:
“就是他们!刚才杀人的就是这几个歹徒!!”
这句吼叫,如同热油泼入蚁穴!
被恐惧和愤怒支配的百姓瞬间找到了宣泄口,无数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住了那几个形迹可疑、携带凶器的“流民”,自发地形成人墙,将他们团团围住,推搡怒骂!
“抓住他们!”
“别让杀人凶手跑了!”
与此同时,画舫方向也被岸边的巨大骚动惊扰!
只见一队队身着鲜明甲胄、手持长戟的禁军,正拨开混乱的人群,迅速而有序地朝着冲突中心逼近!
宋昭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重活一世,为了那至高之位,她殚精竭虑,借“玉簪夫人”之手,在暗处一点点培植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些死士,是她用真金白银、靠着在宫外苦心经营那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才艰难豢养出来的!
每一个都是她割肉般的心血!
今日为确保万无一失才冒险动用,原以为足以碾压慕卿璃,却不料……
眼看自己多年心血就要折损在禁军手中,宋昭华的心如同被钝刀狠狠剜过!
她因为愤怒,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然而,面对慕卿璃那洞悉一切、充满讥诮的眼神,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太子妃威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色厉内荏地低吼:
“本宫要立刻回去!去找太子殿下!”
“回去?”
慕卿璃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幽暗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清冷。
她缓缓踱步,逼近宋昭华,直到两人鼻息可闻。
她微微倾身,朱唇几乎贴上了宋昭华因惊惧而冰凉的耳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低语,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吐出:
“姐姐,莫慌。”
她的气息拂过宋昭华的耳垂,却带来比寒风更刺骨的冰冷。
“这些‘忠心耿耿’的‘流民’……段不会落入禁军之手,白白便宜了外人。”
“毕竟,这都是是姐姐您,耗费了不知多少真金白银、冒着天大风险才养出来的‘好手’啊……咱们可是“一家人”,妹妹又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妹妹我,怎么忍心看着姐姐的心血付诸东流呢?”
慕卿璃微微拉开一点距离,直视着宋昭华瞬间因极度震惊和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唇边的笑意如同淬毒的罂粟花,妖冶而致命:
“姐姐放心,妹妹定会替您……好生‘接管’、好生‘栽培’他们的。”
“慕卿璃——!!”
宋昭华最后一丝伪装被彻底撕碎!
所有的恐惧、愤怒、屈辱和被夺走根基的切肤之痛瞬间爆发!她目眦欲裂,面容扭曲,如同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低吼,“你究竟想做什么?!!”
慕卿璃欣赏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明媚,眼底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
“姐姐这话问得可真让妹妹伤心。”
她故作委屈地眨了眨眼,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慵懒戏谑的姿态,
“妾身今日,可是什么都没做呀。倒是姐姐您……”
她拖长了尾音,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宋昭华,“劳心劳力,又是端酒,又是换衫,还预备了那小货郎……”
她微微歪头,慢悠悠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快说道:
“若姐姐非要一个答案……”
她故意停顿,欣赏着宋昭华因极度紧张而绷紧的每一寸肌肉。
“那么……”
慕卿璃红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却比最锋利的刀子更伤人,
“妾身就是想看看,姐姐您这副‘机关算尽却满盘皆输’、‘恨我入骨却奈何不得’的模样……精彩,当真是精彩绝伦。姐姐觉得,可还‘有趣’?”
宋昭华今日精心谋划这一切,不仅被慕卿璃轻易化解,更可怕的是,慕卿璃居然知道自己豢养“死士”。
那么这贱人,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偏偏此刻,她还要被她如此赤裸裸地羞辱、践踏!
宋昭华胸中积压的滔天恨意再也无法遏制!
“贱人!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