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轻响,一道素雅如雪的身影步入殿中。
墨白神医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气质清冷疏离,仿佛隔绝于这殿内浮动的暗涌之外。
他目光沉静如水,极其自然地扫过全场,在与慕卿璃视线相接的刹那,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慕卿璃眼波流转,长长的睫羽轻轻一眨,一切尽在不言中。
墨白上前几步,姿态恭谨却不卑不亢,对着主位方向从容行礼:
“草民墨白,拜见太子殿下金安,拜见侧妃娘娘金安。”
他目光转向宋昭华,语气略作停顿,微微斟酌:“……拜见宋娘娘。”
之前他在东宫时,这位还是太子妃,如今再见,却已经成为了侍妾。
这称呼,倒也是刻意避开了那尴尬的“侍妾”之位,含糊中透着谨慎。
“神医不必多礼。”
宋昭华脸上堆起殷切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与依赖。
“托神医的洪福,本宫如今身子尚可,腹中皇嗣……也已近两月之期了。”
她刻意将“皇嗣”二字咬得清晰,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瞟向萧凛。
墨白闻言,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欣慰”之色,拱手道:“如此甚好,草民恭喜宋娘娘。”
慕卿璃适时地开口,声音温婉,语气中全是真切的关怀:
“神医今日来得正好。本宫听闻女子怀胎,前三月最是紧要,稍有不慎便易生波折。宋姐姐如今身子贵重,万望神医能悉心诊看,确保无虞。”
她看向墨白,眼神清澈,带着“恳切”的嘱托。
墨白对上她的目光,心领神会,面上却是一派医者的郑重与高深,缓缓道:
“侧妃娘娘所言极是。恰巧,草民近日于古籍中悟得一门‘金针玄脉’秘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此法神妙之处在于,非但可细察母体气血盈亏、经络通达与否,更能于胎儿初成未稳之际,以金针为引,感知其先天脉息之强弱清浊。”
慕卿璃听闻墨白这玄乎乎的话,心中笑的直打跌:
这墨白,信口开河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两个月的“胎儿”,怕是连小蝌蚪都算不上,哪来的“先天脉息”?
还“清浊强弱”?
亏他想得出这等玄之又玄的说辞!
面上,她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只见她微微睁大了那双清澈的鹿眼,红唇微张,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抹混合着惊奇与赞叹的纯真神色。
随即侧首看向身侧的萧凛,语气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期待”:
“殿下,您听听!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若真能如神医所言,从娘胎里便能洞悉小皇子的根基脉络,加以调养固本,岂不是……岂不是能确保皇嗣生来便康健无虞,福泽绵长?”
萧凛他也是第一次听闻这等玄妙的“金针玄脉”之法,眉峰微挑,深邃的目光落在墨白身上,带着好奇:
“哦?神医医术通玄,孤今日倒是开了眼界。既如此,便有劳神医,为宋侍妾施展此术,一探究竟。”
墨白从容抱拳,再次深深一揖:
“殿下容禀。正因胎儿月份尚浅,其先天脉息极其微弱,如风中游丝,非至静至纯之境不可感。此‘金针玄脉’之术,需以特制金针,引气入于母体脐下关元要穴,方有感应。
施术之时,周遭环境务必万籁俱寂,一丝杂音、一缕微风,皆可能惊扰那微弱脉息,导致探查有误。”
“关元穴?脐下?”
宋昭华心头猛地一紧,她不懂医术,但这位置听起来就非同小可!
然而,这一胎是她如今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
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证明这胎儿的“健康”与“尊贵”!
她是太清楚萧凛对孩子是有多么的看重了。
上辈子,那杜锦欣就是因为不小心失去了肚子中的孩子,让萧凛心生厌恶。
所以,墨白越是说得玄乎、要求越严苛,在她看来,越显得此法珍贵难得,结果越有说服力!
只要能坐实她腹中“皇嗣”的“健康”,让太子更加看重,这对于此前如此处境的她,倒是比什么都强?
她立刻看向萧凛,声音带着急切的恳求:
“殿下!神医既有如此妙法,能保皇嗣安康,妾身……妾身恳请殿下恩准,移步静室,让神医为妾身施术诊脉!”
萧凛看着宋昭华那副期盼又紧张的目光,只当她这是身为母亲对孩子天生的情感,便微微颔首:
“准。劳烦神医!”
墨白再次躬身:“谢殿下恩准。”
“如此,草民便与宋娘娘移步静室施术。期间需绝对安静,恐惊扰脉息,还请殿下与侧妃娘娘于此稍候。”
他言下之意明确:施术之地,只容他与宋昭华二人。
萧凛自然理解,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便。
那处静室的偏殿,本就位于漪澜殿最僻静的角落,隐在几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浓荫之下,更显幽深晦暗。
宋昭华刚在软榻上坐定,正欲褪去外衫方便墨白施针,一股凛冽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袭来!
一只带着薄茧、力量惊人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呜——!”
极度的惊恐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她本能地拼命挣扎扭动,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如同被掐住脖颈的雀鸟。
那手掌捂得极紧,带着铁钳般的力道,几乎让她窒息。
一股温热的气息带着令人作呕的狎昵,故意喷在她敏感的耳后和颈侧肌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与鸡皮疙瘩。
一个低沉而熟悉、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
“太子妃娘娘……呵,瞧瞧我这记性,如今该称您一声——宋、侍、妾了?”
那声音带着戏谑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片刮过她的神经。
“咱们……又见面了。”
宋昭华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肖煜?!
如今正在被通缉的贼人!他怎么敢,出现在守卫森严的东宫深处!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很意外?”
肖煜感受到她的战栗,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残忍的快意。
“本王自然是专程来看望宋侍妾的。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他刻意顿了顿,另一只手如同冰冷的毒蛇,缓缓滑过她因恐惧而僵硬的脊背,最终停留在她的小腹上,恶意地按了按:
“……当初你在本王身下承欢时,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叫得那般婉转动听。”
“怎么?这么快就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放心,本王今日来,只是懒认回自己的儿子的。”
“神医,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