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龙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那张因得意而涨红的脸,此刻血色尽褪,紧绷的腮帮子微微抽动着,像是被一盆墨汁从头浇到脚,黑得吓人。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浑浊的眼睛里,是错愕,是羞辱,更是无法抑制的怒火。
董天霸?
这个在他眼里,连给他提鞋都不配的包工头,泥腿子,居然敢在这种场合,当着全江城的面,跳出来跟他叫板?
他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怒火,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号牌。
他要用钱,用绝对的实力,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活活砸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二十亿……一千万。”
王天龙的声音,像是从被冰封的喉咙里硬挤出来,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刮得人耳膜生疼。
他死死盯着董天霸的方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怒火几乎要凝成实质喷薄而出。
他要用钱,用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告诉这个泥腿子,什么叫云泥之别。
然而,他那带着无尽屈辱的报价,甚至还没在会场里完全散开。
后方角落里,董天霸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杯,对着台上那个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轻女拍卖师,懒洋洋地伸出了三根粗壮得像胡萝卜的手指。
这个动作,瞬间让全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三根手指?
什么意思?
拍卖师的额头已经见了汗,她看着那个戴安全帽的男人,又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王天龙,感觉自己像是在主持一场黑帮火并。
她咽了口唾沫,用一种极不确定的、带着颤音的声音试探道:“董……董总,您的意思是……在王总的基础上,再加三千万?”
会场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二十亿四千万!
这已经不是钱了,这是疯了!
王少的脸上,刚刚因为他父亲的报价而重新浮现的得意,瞬间僵住。
角落里,心然也忍不住凑到苏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兴奋:“老板,你喊来的这位董大哥太猛了!安全帽才是他的本体吧?”
苏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没说话。
好戏,才刚刚开场。
听到拍卖师的问话,全场的焦点,董天霸,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摇了摇头,然后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中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那口大白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小姑娘,你这眼神不太好使啊。”
他清了清嗓子,根本没用话筒,直接用一种足以掀翻屋顶的洪亮嗓门,扯着嗓子喊道。
那声音,带着工地上常年指挥塔吊的穿透力,震得整个会展中心嗡嗡作响。
“我说的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满意地看着所有人,尤其是王天龙父子那副紧张到扭曲的表情。
“三十个亿!”
轰——
会场彻底炸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雷,那现在,就是一颗核弹,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引爆。
“噗——”
前排的李总,刚端起水杯想压压惊,直接一口喷了出来,全洒在了前面那位大佬光亮的后脑勺上。
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只是张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方向。
三十亿?
现在当包工头这么有钱的吗?
王天龙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三十亿!
这个数字,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防线,甚至超出了他对这块地价值的最高预估。
这根本不是在竞拍,这是在自杀!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人?存心跟我王家过不去是吧!”
王天龙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指着董天霸的方向,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会场的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几个保安已经不着痕迹地向这边靠拢。
董天霸却像是没看见一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华子,抽出一根,递给旁边一个同样看傻了眼的地产公司老总。
“老板,来一根,消消火。”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看向那个快要气炸的王天龙,脸上露出了一个无辜又茫然的表情。
“王总,您这话说的。”董天霸挠了挠自己那顶黄色的安全帽,语气诚恳得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农民工,“拍卖会嘛,不就是谁钱多谁说了算吗?”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朴实的困惑。
“难道……还有别的说法?”
一句话,噎得王天龙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想发作,可这里是全江城名流汇聚的拍卖会,不是他王家的堂口。
他只能咬着牙,重新坐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董天霸,仿佛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好,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倒要看看,你董天霸,到底有多大的家底!”
他再次举起了号牌,几乎是吼出来的。
“三十亿……一千万!”
他已经疯了。
理智,在这一刻,被羞辱和愤怒彻底吞噬。
他今天就算是倾家荡产,也绝不能在这个泥腿子面前丢了面子!
角落里,苏晨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翘起。
他对着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轻轻说了一句。
“董总,可以收网了。”
会场中,董天霸的耳朵里,一个微型耳机传来苏晨的声音。
他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戏谑。
他看着状若疯牛的王天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惋惜的表情。
他没有再举牌。
他只是对着拍卖师,大大方方地摊了摊手,然后用更大的声音说道:“唉,算了算了,王总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我这个搞工程的小本生意,就不跟他争了。”
“这块风水宝地,就该配王总这样的英雄人物!”
“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