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将茶杯重重顿在木桌上,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据点里格外刺耳。“‘影子’在军统内部有身份,这意味着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像踩在刀尖上。赵刚,你查张默社会关系时,有没有发现他和军统里的人有过交集?”
赵刚挠了挠头,脸上的爽朗被凝重取代,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笔记本,摊开在桌上:“我跑了张默常去的烟馆、书店,还找了他邻居打听。这张默性子孤僻,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家里画画,没什么亲近的朋友。不过他邻居说,半个月前有个穿中山装、戴圆框眼镜的男人来找过他,两人在门口聊了好一会儿,那男人说话口音像南京那边的。”
“南京口音?”苏瑶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神锐利,“军统里南京籍的人不少,但戴圆框眼镜、最近和经济领域打过交道的,范围就能缩小很多。孟晚,你负责监听,有没有截到过涉及‘南京’‘眼镜’‘张默’这些关键词的通讯?”
孟晚靠在墙角,怀里的枪始终没离身,她闻言抬眸,声音清冷:“昨天截到一段汪伪特务的加密通讯,提到‘金陵来的先生已见过信使,东西待交接’。当时没在意‘金陵’就是南京,现在想来,‘信使’很可能就是张默。”
陈生猛地站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长衫:“不能等了,现在就去查南京籍、戴圆框眼镜的同事。苏瑶,你跟我去档案室;赵刚,你再去张默家附近蹲守,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男人的踪迹;孟晚,继续监听,重点关注‘青蛇’和‘影子’的消息。”
四人迅速分工,陈生和苏瑶换上便装,快步走向军统档案室。重庆的午后闷热异常,石板路上的热气往上蒸腾,街边卖冰棍的小贩推着木车吆喝,车斗里裹着棉被的冰棍是盛夏难得的清凉。苏瑶路过时,脚步顿了顿,买了两支红豆冰棍,递给陈生一支:“先降降温,档案室在地下室,比外面还闷。”
陈生接过冰棍,冰凉的触感透过油纸传到指尖,他看着苏瑶额角的薄汗,轻声道:“辛苦你了,从滇缅回来就没歇过。”
苏瑶咬了口冰棍,甜意漫开,她笑了笑:“跟你比,我这点累算什么?你心里装着婉儿,还得扛着任务,才是真的难。”提到林婉儿,陈生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里面装着婉儿的信,仿佛还能感受到信纸的温度。
档案室在军统据点的地下一层,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纸张的霉味。管理员老王戴着老花镜,正趴在桌上整理文件,见陈生和苏瑶进来,连忙起身:“陈科长、苏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
“王叔,想查一下近三个月军统内部南京籍、戴圆框眼镜,且接触过经济类情报的人员名单。”陈生递过一支烟,语气客气。
老王点燃烟,深吸一口,转身从铁柜里翻出厚厚的档案册:“南京籍的不少,但戴圆框眼镜又碰经济情报的,也就三个。你看,这是李默群,在情报科负责整理经济类密报;还有周明远,上个月刚从南京调过来,在总务处管物资;最后一个是沈文轩,跟你一样是行动科的,之前在南京负责监视汪伪经济官员。”
苏瑶接过档案册,指尖停在沈文轩的照片上,眉头微蹙:“沈文轩?我记得他,上次执行盘尼西林任务时,他负责外围警戒,当时还说自己突发胃病,提前撤了。”
陈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想起当时的场景,沈文轩脸色苍白,捂着肚子,看着不像是装的。可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影子”为了避开核心行动,故意找的借口。“走,去行动科找沈文轩。”
两人快步走出档案室,刚到地面,就看到孟晚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不好了,赵刚那边出事了!他在张默家附近被人袭击,现在被送到同仁医院了!”
陈生的心猛地一沉,拔腿就往医院跑,苏瑶和孟晚紧随其后。同仁医院是重庆的私立医院,离张默家不远,三人赶到时,赵刚正躺在病床上,额角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还有些淤青。
“赵刚!怎么样?”陈生冲到床边,声音急切。
赵刚看到陈生,勉强笑了笑:“陈哥,我没事,就是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钱包被抢了。不过我看清那人的样子了,戴圆框眼镜,穿中山装,就是邻居说的找张默的那个男人!”
“是沈文轩?”苏瑶追问。
赵刚摇了摇头:“不是,沈文轩我认识,那人比沈文轩矮一些,下巴上有颗痣。”
陈生松了口气,还好不是赵刚出事,他拍了拍赵刚的肩膀:“你好好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三人离开医院,苏瑶拿出地图,在张默家附近画了个圈:“袭击赵刚的人肯定是‘影子’的同伙,他怕赵刚查出线索,才动手的。现在我们有两个方向,一是查沈文轩,二是查那个下巴有痣的男人。”
陈生思索片刻,道:“沈文轩这边我来盯,你和孟晚去查下巴有痣的男人。对了,孟晚,你之前说听过‘影子’的代号,再想想,有没有其他线索?”
孟晚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突然睁开眼:“我想起来了!去年我在南京执行任务时,听汪伪特务提到过‘影子’,说他是‘青蛇’安插在军统的棋子,而且‘青蛇’曾经是国民党的军官,后来投靠了日本人,名字好像叫顾明远!”
“顾明远?”陈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他很熟悉,顾明远曾经是国民党陆军少将,十年前在淞沪会战中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战死了,没想到他竟然投靠了日本人,还成了“青蛇”!
苏瑶也很惊讶:“顾明远可是抗日名将,怎么会投靠日本人?这太不可思议了。”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陈生沉声道,“现在我们知道了‘青蛇’的真实身份,接下来就好办了。苏瑶,你和孟晚查下巴有痣的男人时,顺便查一下顾明远在重庆的落脚点;我去盯着沈文轩,看看他有没有异常举动。”
三人分开行动,陈生来到行动科,沈文轩正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看到陈生进来,连忙起身:“陈科长,您找我?”
陈生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沈兄,上次盘尼西林任务,你胃病犯了,现在好些了吗?”
沈文轩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多了,谢谢陈科长关心。对了,陈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南京的事。”陈生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我听说你在南京待了很多年,认识顾明远将军吗?”
沈文轩的手猛地一顿,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避开陈生的目光:“顾将军?我……我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陈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站起身:“既然沈兄不认识,那我就不打扰了。对了,最近重庆不太平,你出门注意安全。”
沈文轩点点头,看着陈生离开的背影,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陈生走出行动科,立刻给苏瑶发了条密电:“沈文轩有问题,盯紧他。”
另一边,苏瑶和孟晚来到张默家附近的码头,这里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很容易藏人。两人换上粗布衣服,装作找活干的工人,在码头附近打听。
“大姐,您知道最近有没有一个下巴有痣、戴圆框眼镜的男人来过这里?”苏瑶问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
妇人抬起头,看了看苏瑶和孟晚,小声道:“你们说的是‘痣哥’吧?他经常来码头跟人做交易,听说他是‘青蛇’的人,你们找他干什么?”
“我们是来跟他做笔生意的。”苏瑶笑着说,“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妇人指了指码头尽头的一艘货船:“他应该在那艘‘江顺号’上,不过你们要小心,‘痣哥’脾气不好,而且船上有很多打手。”
苏瑶和孟晚对视一眼,悄悄朝着“江顺号”走去。货船很大,船上堆满了木箱,几个穿着黑衣的打手在甲板上巡逻。苏瑶拉着孟晚躲在一堆木箱后面,仔细观察着船上的情况。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上,正是沈文轩!他和一个下巴有痣的男人站在一起,正在低声交谈。苏瑶连忙拿出望远镜,清楚地看到沈文轩递给“痣哥”一个信封,“痣哥”接过信封,笑着拍了拍沈文轩的肩膀。
“果然是沈文轩!”孟晚咬牙切齿地说,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枪。
苏瑶按住她的手,轻声道:“别冲动,我们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先回去告诉陈生,再做打算。”
两人悄悄离开码头,迅速赶回据点。陈生已经在据点等他们了,看到两人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有线索吗?”
苏瑶将在码头看到的情况告诉了陈生,陈生的脸色越来越沉:“沈文轩果然是‘影子’的同伙,而且‘痣哥’很可能就是负责交接‘夜莺’情报的人。现在我们有了确凿的证据,是时候向戴先生汇报了。”
三人来到戴笠的办公室,戴笠听完他们的汇报,脸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好一个顾明远!好一个沈文轩!竟然敢背叛国家,背叛军统!陈生,我命令你,立刻带领行动科,逮捕沈文轩和‘痣哥’,查清‘夜莺’的下落,还有顾明远在重庆的据点!”
“是!”陈生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回到行动科,陈生召集了行动科的成员,部署了逮捕计划:“第一组,跟我去码头逮捕‘痣哥’;第二组,去沈文轩家,逮捕沈文轩;第三组,在码头和沈文轩家附近警戒,防止他们逃跑。”
行动科成员迅速行动,陈生带领第一组来到码头,此时天已经黑了,码头上的灯光昏暗,“江顺号”货船还停在那里。陈生一挥手,行动科成员悄悄登上货船,甲板上的打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制服了。
陈生带领众人冲进船舱,“痣哥”正坐在桌前喝酒,看到陈生等人进来,脸色大变,他猛地掏出枪,朝着陈生射击。陈生侧身躲开,子弹打在船舱的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
“放下枪!”陈生大喝一声,行动科成员纷纷举枪对准“痣哥”。
“痣哥”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冷笑一声:“你们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任何东西!”说完,他突然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不要!”陈生大喊一声,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痣哥”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地面。
陈生蹲下身,检查了一下“痣哥”的尸体,在他的口袋里找到了一个加密的笔记本。“把笔记本收好,回去交给技术科解密。”陈生对身边的成员说。
另一边,第二组在沈文轩家逮捕了沈文轩,沈文轩看到行动科成员,没有反抗,只是脸色苍白地说:“我知道你们会来的。”
众人将沈文轩带回据点,戴笠亲自审问。沈文轩起初还不肯开口,但在戴笠的严刑逼供下,终于招了:“我……我是‘影子’,顾明远是我的上线。‘夜莺’被顾明远关在重庆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顾明远想从‘夜莺’嘴里套出情报,然后把他杀了灭口。还有,顾明远在重庆的秘密银行,就在解放碑附近的‘汇丰银行’地下室里。”
戴笠立刻命令陈生带领行动科,去废弃工厂解救“夜莺”,同时查封秘密银行。陈生带领众人来到废弃工厂,工厂里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行动科成员小心翼翼地走进工厂,突然,一阵枪声响起,工厂里埋伏着很多日本兵和汪伪特务。
“不好,有埋伏!”陈生大喊一声,带领众人躲到柱子后面,与敌人展开激战。子弹在工厂里穿梭,火光闪烁,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陈生,别来无恙啊!”
陈生抬头一看,只见顾明远穿着一身日本军装,站在二楼的平台上,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明远!”陈生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叛徒,竟然投靠日本人,残害自己的同胞!”
顾明远冷笑一声:“同胞?在我眼里,只有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陈生,如果你现在投降,我可以让你当军统的副局长,怎么样?”
“你做梦!”陈生举起枪,朝着顾明远射击,顾明远侧身躲开,子弹打在墙壁上。
“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顾明远挥了挥手,更多的日本兵和汪伪特务冲了出来,朝着陈生等人射击。
陈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对身边的苏瑶说:“苏瑶,你带一部分人从后门绕过去,解救‘夜莺’;我和剩下的人在这里牵制他们。”
“好!”苏瑶点了点头,带领一部分人悄悄从后门绕过去。
陈生带领众人继续与敌人激战,他看到顾明远想要逃跑,立刻追了上去:“顾明远,你别想跑!”
顾明远回头看了看陈生,冷笑一声:“陈生,你以为你能抓到我吗?”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手雷,拉开引线,朝着陈生扔了过来。
陈生连忙躲开,手雷在地上爆炸,烟雾弥漫。等烟雾散去,顾明远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哥,我们找到‘夜莺’了!”苏瑶的声音传来,陈生连忙跑过去,只见苏瑶正扶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是张默,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痕,看起来很虚弱。
“张默,你没事吧?”陈生问道。
张默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我没事,谢谢你们救了我。顾明远想要从我嘴里套出秘密银行的密码,我没告诉他。密码……密码在我家的画后面。”
陈生点了点头,让人将张默送到医院治疗,然后带领众人赶到解放碑附近的“汇丰银行”。行动科成员冲进银行,地下室的门紧锁着,技术科的成员很快打开了门。地下室里堆满了金条和钞票,还有很多文件,都是日本人洗钱和资助汪伪政权的证据。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赵刚兴奋地说,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也赶来参加行动了。
陈生看着地下室里的金条和文件,脸上却没有笑容:“顾明远跑了,沈文轩虽然招了,但还有很多‘影子’的同伙没有落网,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苏瑶走到陈生身边,轻声道:“陈生,别担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把他们都绳之以法。对了,婉儿姑娘还在等你,你应该去看看她。”
提到林婉儿,陈生的眼神柔和下来,他点了点头:“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就去看她。”
众人将地下室里的金条和文件查封,带回据点交给戴笠。戴笠看着这些证据,满意地点了点头:“陈生,你们做得很好!这次多亏了你们,不仅解救了‘夜莺’,还查封了日本人的秘密银行。不过顾明远跑了,你们还要继续追查他的下落,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是!”陈生敬了个礼,转身走出办公室。
走出据点,陈生抬头看了看夜空,重庆的夜晚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他摸了摸贴身的口袋,里面装着林婉儿的信,他想起婉儿在信里说的话,心里充满了温暖。
“婉儿,我很快就来看你。”陈生轻声呢喃,转身朝着林婉儿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前路还有很多危险,但只要有婉儿在,有苏瑶、赵刚、孟晚这些并肩作战的伙伴在,他就有信心面对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