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星舟残骸的轮廓在龙岛幽光下显得狰狞。卡拉斯指尖萦绕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乳白辉光,正小心剥离一块核心龙骨上的最后一点虚无蚀痕。进展缓慢,心神耗损巨大,但每修复一分,星舟便多一分生机,他对那缕太初光辉的理解也更深一分。
高空,暗爪的巡逻轨迹愈发紧绷,幽绿龙瞳扫过天幕的每一寸,之前的袭击让这头强大星龙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尘隐的光影在修复区与警戒法阵核心间急速流转,维持着那张无形的感知巨网。
突然,尘隐的光影猛地一滞,传递出急促的警讯:“大人!西南海域边缘!空间异常波动!很微弱,但频率奇特,不像攻击……更像……传送?”
几乎同时,暗爪也发出了低沉的咆哮,确认了尘隐的发现,但它传递的情绪并非纯粹的敌意,而是带着一丝疑惑:“一个小东西……能量很弱……在哭?”
卡拉斯动作一顿,收起光辉,目光锐利地扫向西南方。又来了?这次是什么把戏?示弱?诱饵?
他身影瞬间自原地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龙岛西南侧的峭壁之巅。暗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锁定了下方海面。
只见靠近龙岛屏障边缘的海面上,空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娇小的身影踉跄着跌了出来,扑通一声摔进浅海里。
那是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少女年纪的女孩,一身沾满尘灰的暗蓝色布裙湿透,紧贴在她纤细的身躯上。她有一头罕见的、如同星夜般深蓝的长发,此刻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她似乎呛了水,正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从齐腰深的海水里站起来,怀里紧紧抱着一颗成年人拳头大小的、朦胧剔透的水晶球。
她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甚至不如龙岛上的一些新生海族战士。但卡拉斯敏锐地感知到,她那微弱的力量核心,与周围空间的残留波动,以及她怀中那颗水晶球,隐隐共鸣着一种极其古老、涉及命运与预见的法则气息。这与之前那些冰冷诡异的袭击者截然不同。
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却写满惊惶与疲惫的脸庞。她的眼睛是奇异的银白色,仿佛蕴藏着旋转的星云。她看到了峭壁上的卡拉斯和空中狰狞的暗爪,身体害怕地抖了一下,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反而急切地向前踉跄几步,举起怀中那颗水晶球。
“警告……我是来警告的!”她的声音清亮却带着颤抖,穿透海浪声,“它们……它们要来了!铁雨!毁灭之雨!”
卡拉斯眼神冰冷,并未因对方的弱小和话语而放松警惕。空间之力无声凝聚,随时准备将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禁锢或湮灭。
“你是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压力,直接压向少女。
少女被他话语中的冷厉吓得一哆嗦,银白色的眼眸中泛起水光,却依旧倔强地举着水晶球:“莉莉安……我叫莉莉安……是最后的星语者一族……我们世代守望星轨……窥探命运支流……”她的话语因为急促和恐惧有些凌乱,“它们发现了我们……村子毁了……大家……只有我逃出来……我看到了……它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这里!”
她奋力将怀中水晶球举高。只见那原本朦胧的水晶球内部,此刻正剧烈翻涌着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无数尖锐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梭状物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目标正是一座被幽绿屏障笼罩的岛屿!景象模糊却充满毁灭性的压迫感!
“铁雨……”莉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它们会用无数这样的投射体,耗尽你们的防御,然后……然后真正的恐怖才会降临!我看到了!必须阻止它们!”
暗爪发出低沉的咕噜声,传递意念:“她身上的‘悲伤’和‘恐惧’很真实,不像伪装。但那‘景象’……无法判断。”
卡拉斯目光如炬,审视着莉莉安。她的力量微弱得可怜,传送至此恐怕已是强弩之末,依靠的是那水晶球和血脉中那点特殊的空间亲和力。她的情绪真实不似作伪,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惧,难以伪装。
星语者?窥探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族群他从未听闻。但宇宙之大,无奇不有。他之前获得的那些关于万千路径的信息洪流中,似乎就有类似依靠预言、占卜路径的模糊记载。
最重要的是,她带来的警告,与龙岛近期接连遭受的、风格迥异的窥探和袭击,在逻辑上吻合。那些冰冷的袭击者,确实像是一场更大规模进攻的前奏和侦察。
“你如何证明?”卡拉斯问道,语气稍缓,但空间的封锁并未解除。
莉莉安急切地在水晶球上抹过,球体内景象变幻,显现出一些模糊的、快速闪动的画面:光滑如镜的水滴状造物、飘忽不定的黑色梭镖、还有……一只冷漠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
正是之前袭击龙岛的那些东西!
“它们……它们是‘巡天猎犬’……是‘他们’的眼睛和爪牙……”莉莉安的声音因恐惧而窒息,“‘他们’……来自星海之外的沉默者……追逐一切禁忌的知识和血脉……我们星语者……就是他们的目标之一……现在,还有你们……”
卡拉斯沉默了片刻。少女的话语碎片化,却与他掌握的情况隐隐对应。他看了一眼空中盘旋的暗爪,暗爪传递回确认的情绪,表示那少女看到的东西确实与之前的敌人一致。
他缓缓降下高度,悬浮在莉莉安面前的海面上。强大的威压让少女几乎无法站立,但她依旧倔强地仰着头,银白色的眼眸充满了焦急的恳求。
“你说‘铁雨’将至,具体时间?规模?方式?”卡拉斯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莉莉安努力感知着水晶球,脸色愈发苍白:“很快……非常快……数量……像真正的暴雨一样多……它们会从……从很高很高的地方来……像流星一样坠落……耗尽一切……摧毁一切……”
她的预言能力似乎无法提供更精确的军事信息,只能给出模糊而恐怖的景象。
卡拉斯不再追问。他伸出手,指尖空间之力流转,轻轻点向莉莉安的额头。莉莉安吓得闭上眼,身体僵直,却不敢反抗。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扫过她的全身,仔细检查了她的灵魂、血脉和那水晶球。确认没有任何隐藏的陷阱、追踪印记或控制手段。她就是一个侥幸逃出生天、拥有特殊血脉和传承、并依循预言本能逃到此地报信的少女。
卡拉斯收回手。
“尘隐。”他意念传出。
光影一闪,尘隐出现在旁边。
“带她去新生巨树基座旁休息,给她一些恢复药剂。暂时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卡拉斯命令道。
“是,大人。”尘隐好奇地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莉莉安,柔和的光晕包裹住她,“跟我来吧,小姑娘,你安全了。”
莉莉安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就这样相信了她。她看了一眼卡拉斯,又看了看可怕的暗爪,最后抱着水晶球,怯生生地跟着尘隐走了。
卡拉斯看向暗爪:“你觉得呢?”
“味道是‘干净’的。”暗爪回应,“‘恐惧’是真的,‘警告’也可能是真的。麻烦也是真的。”它甩了甩巨大的头颅,显得有些不耐烦。龙类更习惯直来直去的战斗,这种隐藏在预言和阴谋后的敌人让它烦躁。
卡拉斯望向苍穹,目光仿佛穿透云层,直视那无尽的、可能隐藏着无数“巡天猎犬”和所谓“沉默者”的深空。
铁雨?流星般的坠落?耗尽防御?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那就让他们来试试。”
“传令下去:全员备战。启动‘根蔓’计划。我们要给这场‘铁雨’,准备一片足够‘肥沃’的土地迎接它们。”
他的命令清晰而冷酷,瞬间传遍龙岛。
原本就外松内紧的龙岛,如同沉睡的巨兽,彻底睁开了双眼,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一场针对未知规模空袭的防御战,即将拉开序幕。而新来的星语少女莉莉安,或许将成为这场战役中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