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拖着遍布伤痕与冰蚀印记的舰体,如同一个踉跄归家的重伤旅人,艰难地穿透龙岛外围重新稳固的翠绿屏障。引擎的轰鸣声嘶哑断续,每一次震动都仿佛会让这艘拼凑起来的战舰彻底散架。它歪歪斜斜地掠过焦土与新生晶簇交织的土地,最终在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迫降,舰体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巨响,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后,才彻底静止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龙岛。所有看到星槎这般惨状的人,心中都猛地一沉。
屏障缺口处,尘隐的光影第一个急速飞来,当它感知到舰内卡拉斯的微弱气息和那股挥之不去的死亡寒意时,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
“快!救人!”尘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早已接到消息、等候在此的海族潮汐医师和龙岛自身的治疗者们立刻涌上前。当他们打开严重变形的舱门,看到舰桥内景象时,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卡拉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昏迷不醒,脸色金纸,胸口那狰狞的灰白色诅咒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寒死气。汐雅和莉莉安瘫坐在他身旁,几乎脱力,脸色同样苍白。独眼船长靠在一旁,喘着粗气,独眼中满是疲惫与后怕。暗爪低伏着庞大的身躯,艰难地挪出星槎,它身上新生的暗金鳞甲多处破损,覆盖着难以驱散的灰白冰霜,气息萎靡。
“大人!”尘隐的光影扑到卡拉斯身边,试图引导地脉能量,但那死亡诅咒立刻爆发出强烈的排斥,幽绿的能量光华竟被逼退,无法深入分毫!
“好恶毒的诅咒!”为首的一位年长海族医师脸色凝重,“这并非单纯的死亡能量,其中蕴含着极其古老的怨念和法则力量,寻常净化手段根本无效,反而可能刺激它爆发!”
“必须先稳住卡拉斯大人的灵魂和生机!”另一位龙岛治疗者急道,“他的灵魂创伤极重,真印濒临崩溃,全靠一股意志和那奇异的自我封锁撑着!”
治疗者们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小心翼翼地将卡拉斯转移到新生巨树基座下能量最浓郁的区域,布下层层温和的滋养法阵,如同呵护脆弱的火种般,缓慢而持续地温养他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稳固那残破的法则真印,却不敢轻易触碰那胸口的诅咒。
另一组则围绕暗爪,调配各种强大的治疗药膏和温和的净化法术,处理它身上的外伤,并尝试驱散那些难缠的死亡寒气。暗爪低吼着配合,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卡拉斯的方位。
独眼船长和他的手下被安置下来,龙岛提供了充足的食物和药物。看着忙碌的众人和重伤的卡拉斯,这个老海盗罕见地沉默着,只是默默地擦拭着他的弯刀,独眼中光芒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莉莉安恢复了一些力气,挣扎着来到卡拉斯身边。她银白的眼眸看着那可怕的诅咒纹路,小手紧紧攥着,低声道:“它……它在吸收卡拉斯大人的力量……还在……还在向外发送着很弱很弱的波动……像是一个……信标……”
这话让所有人背后一凉。一个无法驱散、不断汲取宿主力量、还会向外发送信号的诅咒?这简直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尘隐的光影变得极度不稳定:“必须尽快清除它!否则后患无穷!”
“难!”海族医师摇头,“除非能找到与这诅咒同源、但性质相反的力量进行中和,或者以远超施咒者的伟力强行抹除……否则,任何外力刺激都可能加速卡拉斯大人的死亡!”
同源而相反的力量?远超施咒者的伟力?这几乎是死局。
就在这时,汐雅似乎想起了什么,急切地对尘隐道:“快!联系大长老!询问海族最古老的记载中,是否有关于永恒冰原、关于这种死亡诅咒的只言片语!哪怕只有一点线索也好!”
尘隐立刻照办。
与此同时,星槎的残骸旁,龙岛的工程师和技师们开始评估损伤。结果令人绝望。
“主体结构多处断裂,内部能量矩阵烧毁超过七成,引擎核心熔毁,护盾发生器彻底报废……这……这几乎等于重建了……” “那种冰寒能量对材料的侵蚀是永久性的,很多部件就算修好,强度也大不如前。” “最麻烦的是底层架构似乎都受到了那种死亡法则的污染,不清除干净,以后随时可能出问题……”
星槎,这艘刚刚完成重塑、承载着龙岛希望的战舰,几乎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修复它所需要的资源和时间,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
负责巡逻的狼裔部队回报,龙岛外围的虚空区域,近期出现了更多不稳定的空间褶皱和异常能量波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遥远的黑暗中蠢蠢欲动,或许与那诅咒散发的信号有关。
派往西海岸方向侦察的小型飞行魔兽也带回消息,黑鳞商会和星寂教团的残余势力活动变得更加频繁和诡异,似乎在疯狂搜寻着什么,可能与永恒冰原的异动有关。
内忧外患,瞬间压得龙岛喘不过气。
卡拉斯重伤昏迷,最强战力暗爪也需要时间恢复,星槎瘫痪,外部威胁环伺,内部还埋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诅咒炸弹。
龙岛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狠狠浇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新生巨树下,卡拉斯依旧昏迷,眉头紧锁,仿佛在无意识地与体内的诅咒和灵魂创伤抗争。那灰白色的纹路在他胸口微微起伏,如同冰冷的呼吸,提醒着所有人那迫在眉睫的危机。
暗爪伏在一旁,发出低沉而焦躁的呜咽,暗金色的龙瞳中倒映着伙伴痛苦的模样,充满了无力与愤怒。
尘隐的光影黯淡地悬浮着,接收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坏消息,处理着千头万绪的危机。
莉莉安抱紧双臂,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那寒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对未来的恐惧。
独眼船长看着这片突然陷入沉寂与困境的土地,又看了看那艘几乎报废的星槎,独眼微微眯起,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归乡并未带来安宁,反而揭开了更深重危机的序幕。跗骨之寒,已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