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暗爪低沉的警告性咆哮隔绝在内。通道内依旧只有墙壁上幽蓝符文提供的冷光,映照着信使毫无波澜的脸和卡拉斯略显苍白但神情平静的面容。
独自面对铁石领主的召见,卡拉斯心中并无太多恐惧,更多是冷静的权衡。领主没有当场处决他们,反而给予这片刻的喘息与此时的单独召见,本身就说明事情远未到最坏的地步。
暗爪引发的混乱,或许打乱了领主的某种计划,但也可能意外地揭开了另一层面的可能。
信使沉默地在前面引路,这次并非前往之前那座宏伟而冰冷的殿堂,而是沿着更加曲折、似乎向下倾斜的甬道行进。
周围的秩序力场愈发厚重,空气仿佛凝固,每吸入一口都带着沉甸甸的压力。墙壁上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幽蓝的光芒也似乎更加深邃,隐隐流动,像是活物。
最终,他们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并非石材,而是一种暗沉的金色金属,表面光滑如镜,倒映出卡拉斯和信使模糊的身影。门上没有任何可见的纹饰或把手,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手掌形状的凹陷。
信使将手按入凹陷,幽蓝的光芒自他掌心与凹陷接触处亮起,迅速蔓延至整扇门。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后,金属门无声地向内开启。
门后的空间不大,更像是一间书房或是静修室。四壁是同样的漆黑材质,但这里多了几排嵌入墙壁的格子,里面摆放着一些卷轴、晶石和形态各异的金属构件。房间中央没有桌椅,只有一张低矮的、似乎是整块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平台。铁石领主就盘膝坐在平台之后。
他依旧穿着那身简单的灰色麻布长袍,黑色的长发披散,身形看似普通,却仿佛与整个房间、乃至整个要塞的山体融为一体。
他并未抬头,目光落在平台上一块正在缓缓旋转、投射出细微光纹的暗色晶石上,那光纹勾勒出的,似乎是整个要塞乃至周边山脉的能量脉络图,其中几个点正闪烁着不稳定的红光,其中之一赫然便是他们刚刚离开的净化壁垒枢纽。
信使在门口停下脚步,微微躬身,然后便如同化作真正的雕塑,不再有任何动作。
卡拉斯迈步走入,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他站在平台前,微微颔首:“领主阁下。”
铁石领主终于抬起眼。他的眼眸是深潭般的灰色,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沉淀与洞悉一切的冰冷。他的目光落在卡拉斯身上,并没有刻意施加压力,却让卡拉斯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灵魂深处的架构师真印都微微震颤起来。
“你的方法,很奇特。”领主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褒贬,“并非驱散,也非对抗,而是在腐朽的梁木上嫁接新枝,维系其形。架构师,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灰色眼眸中的光芒微微流转,看向卡拉斯:“但你的伙伴,那头龙裔,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愚蠢的方式。”
卡拉斯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暗爪的行为源于守护的本能,他感知到我的危机。方式或许激烈,但并非恶意。而且,他的力量性质,与侵蚀壁垒的能量截然不同,甚至可说是某种层面的对立。”
“混沌对寂无?”领主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像是冰原上掠过的一丝风,“你看出了那侵蚀的本质?”
“只能模糊感知其‘否定存在’的特性,与我所知的混沌和终末之涡的污秽都有所不同。它更接近虚无。”卡拉斯谨慎地回答,同时留意着领主的反应。
领主沉默了片刻,平台上的能量脉络图缓缓变幻,那些闪烁的红点似乎又增加了几个。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其中一个尤其明亮的红点上。
“寂无的渗透,并非始于今日。它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星核的哀鸣而加剧。净化壁垒,不过是延缓其扩散的一道闸门。你所做的修补,如同用丝线去缝合逐渐崩裂的堤坝。”
他的手指移开,看向卡拉斯:“你的龙裔伙伴,那一爪,确实差点毁掉这道闸门。但同样,他那源自混沌本质的力量,也短暂地冲击了寂无的渗透点,使其活性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他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毁灭,有时也能带来新的平衡,虽然代价巨大。”
卡拉斯心中微动,领主果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沉声问道:“那么,领主阁下召我前来,是准备追究我们险些毁坏壁垒的责任,还是,看到了这‘毁灭’之中蕴含的另一种可能?”
铁石领主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山岳般的无形压力似乎增强了些许。“责任,自然要追究。但价值,也需要重新评估。告诉我,异乡的架构师,你和你那冲动的龙裔,愿意为修复这道闸门——或者说,为找到遏制寂无渗透的真正方法——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话语直接而冰冷,将选择权抛回了卡拉斯面前。这不是简单的惩罚或饶恕,而是一场关乎力量、知识乃至忠诚的交易。卡拉斯明白,他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他们能否离开这座要塞,甚至可能决定他们未来与这位神秘而强大的领主是敌是友。
他深吸一口气,架构师的真印在体内缓缓旋转,带来一丝清明。
“这取决于,领主阁下您所寻求的,究竟是什么。以及,您愿意为此,向我们展示多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