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去!”
卡拉斯的声音在巨大的岩石摩擦声中显得有些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幸存者们如梦初醒,求生本能压过了对未知的恐惧。
他们奋力抬起仍在沉眠中的暗爪——那庞大的龙躯此刻沉重如山——几乎是连拖带拽,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一个接一个地挤进了那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门缝。
老巴尔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几乎是贴着缓缓闭合的石门边缘滚入,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轰”的一声彻底合拢,将外界海兽疯狂的咆哮、能量撞击的轰鸣以及那片绝望的混沌之海,彻底隔绝。
死寂。
突如其来的寂静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只剩下粗重疲惫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旧、干燥的尘埃气味,带着岩石本身的凉意。光线极其黯淡,只能勉强视物。众人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其广阔的地下殿堂,穹顶高耸,没入上方的黑暗。支撑殿堂的粗大石柱和四周的墙壁,都是由那种相同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岩石开凿而成,宏伟而压抑。
“光…我们需要光。”一个水手声音颤抖地说。
卡拉斯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已被墙壁上的景象吸引。借着从门缝彻底消失前透入的最后一丝微光,以及众人身上偶尔闪烁的、源自星尘或微弱附魔物品的萤火,他看到了墙壁上覆盖着的、保存相对完好的巨大壁画。
壁画风格古朴而写意,色彩因岁月而斑驳,但轮廓依然清晰。它们描绘着一个身形修长、头生晶簇的古老种族,他们驾驭着某种发光的船只,航行在狂暴的能量海中——那海的特征,与外面的沸涌之域何其相似!壁画记录着他们如何引导那些混乱的能量流,用巨大的、结构精密的装置试图“梳理”和“安抚”这片海域,像是在进行一场宏大的仪式。
然而,后续的壁画开始变得阴郁、混乱。代表混沌能量的线条变得粗重、扭曲,如同失控的触手,缠绕、冲击着那些装置和船只。
画面中出现了破裂的晶体、坠落的浮空城、以及被黑暗吞噬的族人…最后几幅壁画更是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巨大的、不可名状的阴影从深海升起,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巨口,充满了“失控”与“吞噬”的绝望意味。
“他们…他们想控制这片海?”老巴尔凑近了些,借着卡拉斯指尖燃起的一簇微弱银芒,看清了部分内容,声音充满了震撼,“然后…失败了?”
卡拉斯沉默地点点头。这个古老文明的兴衰史,如同一曲回荡在这死寂殿堂中的挽歌,诉说着挑战混沌的野心与最终的陨落。这里,或许是他们的一个前哨站,或者…最后的避难所。
他的目光从壁画上移开,扫视整个殿堂。殿堂中央,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一池泉水。
池子不大,由光滑的黑色石材围砌而成。池水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却自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柔和而纯粹的白色辉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将殿堂中央区域照亮。
一股精纯而温和的能量波动从泉水中弥漫开来,那能量带着强烈的秩序与生命气息,让刚刚从外界混沌能量中挣脱出来的众人,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舒适与安宁。
“是这泉水…门外的怪物怕的是这个!”一个水手恍然大悟,贪婪地呼吸着这难得的、令人心安的气息。
卡拉斯快步走到池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触碰池水。
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让他因透支而冰冷刺痛的身体感到一丝舒缓,连枯竭的精神力似乎都活跃了一丝。这泉水蕴含着强大的净化之力,对混沌能量有着天然的排斥和中和作用。
他的目光立刻投向被安置在池边、依旧昏迷的暗爪。暗爪体表的晶甲依旧黯淡,寂无之息如同附骨之疽,阻碍着他的恢复。
“把他移进池水里!”卡拉斯命令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众人再次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暗爪庞大的身躯半推半挪地浸入池中。泉水并不深,刚好能淹没暗爪大部分躯干。
奇迹发生了。
就在暗爪的身体接触泉水的刹那,池水的白色辉光仿佛受到了吸引,如同活物般主动缠绕而上,丝丝缕缕地渗入他体表的晶甲缝隙和伤口之中。
他体内那原本与寂无之息僵持不下的灼魂花活性力量,仿佛得到了强援,瞬间高涨!
嗤——
细微的、仿佛冰雪消融的声音响起。暗爪伤口处萦绕的那股冰冷的、带着否定意味的寂无之息,在泉水光辉的照耀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雾,开始迅速消散、被净化!他体表那些黯淡破损的晶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润泽,新的晶质在生长、弥合!
暗爪一直微弱的生命气息,开始稳步而有力地增强。他沉重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紧闭的眼睑微微颤动。
“有效!大人,有效!”老巴尔激动地低呼,其他幸存的水手们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卡拉斯紧握的手微微松开,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缓。他守在池边,架构师的感知仔细探查着暗爪体内的变化。泉水的力量温和而强大,不仅加速了伤势的愈合,更在深层滋养着暗爪的本源,那被寂无之息侵蚀的龙族根基。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池水微光荡漾,映照着众人期盼的脸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浸泡在泉水中的暗爪,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带着久违力量的——
“吼……”
龙吟声在空旷的殿堂中回荡,虽然不算响亮,却清晰无比,宣告着沉睡意识的苏醒。
然而,几乎就在这声龙吟响起的同一瞬间——
“咔嚓……嗡……”
一阵细微却清晰的、仿佛某种机关被启动的摩擦声,混着低沉的能量嗡鸣,从殿堂最深处的黑暗中,突兀地传了过来。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喜悦瞬间被警惕取代。
卡拉斯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射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那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暗爪的龙吟和他们这些外来者的气息,“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