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电话突然挂断,房间里瞬间安静得吓人。
张为民死死抓着手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就像打摆子似的。
他的心脏猛地抽紧,恐惧像一桶冰水浇遍全身,整个人瞬间定在了原地。
张为民比谁都清楚,教授这句话绝不是吓唬他玩的。
现在这个局面,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急急忙忙地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现金和金条重新塞回金属保险柜,“咔嚓”一声锁好柜门。
他深吸几口气试图让怦怦直跳的心脏平静些。
他随手抓起抽屉里的强光电筒,打开一条门缝,整个身子贴着墙偷偷溜了出去。
半夜的福利院安静得过分,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张为民缩着身子像只老鼠一样溜过空荡荡的走廊。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保安,朝食堂后头的冷藏室摸过去。
冷冻室后面有间几乎被人遗忘的小仓库,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老旧物件。
他咬着牙搬开几个落满灰尘的木头箱子,墙壁上露出一个早就生锈的铁盖子。
上面缠着厚厚的蜘蛛网,和墙壁几乎一个颜色。
使出吃奶的劲儿掀开那个锈迹斑斑的盖子,一股发霉的腐臭味道夹杂着地底的凉气猛地扑面而来。
一条幽深狭窄的隧道斜着往下延伸,里面漆黑一片。
张为民的喉咙发紧,手指发抖地按亮照明灯,弓着腰慢慢爬进通道。
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的空气又闷又重,让人喘不过气。
他扶着长满铁锈的梯子一格一格往下爬,梯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概下到地下两层的高度,终于停在了一个狭小的管道间里。
这里是通往城市地下系统的一个秘密出入口。
手电筒的光线忽明忽暗,隐约照亮角落里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穿着漆黑的罩袍,斗篷上的大帽子低垂。
整张脸被一张惨白的硬质面具遮住,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在昏暗的光线中,那个人如同雕像般静止不动,仿佛是从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异类。
“教……教授……”
张为民的声音抖得厉害,腿一软直接靠在了潮湿的墙壁上,胸口一起一伏。
他浑身发凉,心里已经认定大限将至。
“张院长。”
面具下面传出来不自然的机械声,虽然冷漠但仍透出一丝轻微的柔和。
“你很紧张?”
张为民的嘴唇哆嗦个不停,结结巴巴的半天都没能说出句整话。
戴着面具的人稍稍往前探了探身子。
“别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干得很好,这次来找你是要保住你的命。”
“保……保我的命?”张为民愣在那儿,显然还没完全明白状况。
笼罩在斗篷里的身影发出声叹息。
“警察已经查到你头上了,李兰这件事盖不住的。留在城里就是死路一条。”
“那……那我该怎么办?”张为民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赶紧问道。
“死一回。”
对方干脆利落地说道。
“您不是要保我吗?我怎么还要死啊?”
张为民彻底懵了,完全没转过弯来。
“对。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得假死一次。”
面具人从黑袍内侧掏出个小小的透明瓶子,里面装了颗暗红色的药丸。
“这玩意儿是帮里最新研制的假死药。”
“吃下去后,你的生理特征会变得基本测不出来,跟真死了没两样。”
他稍微停了一下继续道:“不过药效上来得等一阵子,差不多一刻钟,你得算好时间。”
面具人将冰凉的玻璃瓶塞进张为民汗湿的掌心,压低声音说道:
“把这药吃下去后,给我沿着这条通道一直往东边跑。”
“大概跑三百步左右,就能碰到一个通往地面的检修井。”
“把井盖顶开,外头就是快要倒闭的星光机器厂的老厂房。”
斗篷下的声音继续道:“接应你的兄弟就在那边等着。”
教授又补充了几句,似乎在安抚张为民。
“他们会立刻给你注射解药,然后马上送你去个警擦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你放心,你老婆和孩子都已经被我们安顿在那里了。”
张为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手指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药瓶。
“我的家人都在等我?”
他的声音突然卡壳,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给我记住!这个药只能顶用十五分钟!”
面具人的声调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一把捏住他的胳膊。
“要是十五分钟内到不了接头地点,你就等着见阎王吧,谁都救不了你!”
“绝对……绝对没问题!”
张为民一个劲儿地点头,虽然声音在打颤,但语气十分坚定。
“教授您这么照顾我,我肯定拼了命也要逃出去!”
“少啰嗦,还不快走!”
面具人松开钳制的手,向后退了半步。
“什么都别想,吞了药只管往前跑,跑得越快越好。祝你一家团圆。”
张为民猛吸了一口浊气,牙齿咬开药瓶的软塞,眼睛都没眨就把那枚深红色的药片吞了下去。
刹那间一股苦涩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顺着食道像火烧一样滑下去。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眼前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神秘人一眼。
随后猛地转身,啪地按亮手电筒,撒开腿就往东侧的隧道不要命地狂奔。
皮鞋敲打水泥地面的声音在漆黑的地道里回响。
每一声都显示出逃亡者那种不顾一切的求生渴望和走投无路的慌乱不安。
那个戴着面具的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张为民歪歪斜斜的奔跑身影慢慢消失在隧道尽头的黑暗里。
突然,机械处理过的不带温度的声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响起,话语里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讥讽:
“一家团圆?呵,当然要整整齐齐才好……”
他身形轻轻一转,像一团黑雾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道另一侧的阴影中。
明亮温暖的晨光透过整面的玻璃窗照进指挥中心,却冲不散里面沉重压抑的气氛。
叶骁两只手支在会议室桌上紧锁眉头,凌越板着脸在转动着手中的圆珠笔。
海市局刑侦队的陈队长和王副队长也都一脸凝重地围坐在一起。
王刚这时候正站在投影屏幕前,一边翻阅着手里的材料一边给大家解释:
“王阿姨的脑部监测报告显示,专家在她脑电波的某些波段发现了明显异常,这跟被深度催眠后的症状完全对得上……”
“我们请了顶尖的催眠专业人士来进行记忆复苏治疗,但治疗必须一步一步来,不能操之过急。”
王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接着说道:
“后院第一次勘察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或者地下通道的线索,不过我们还在更仔细地搜查每一个角落。”
叶骁全神贯注地听着,右手手指不时敲打着硬木桌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坐在旁边的凌越脸色比前两天好了些。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刀,看上去就像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随时准备出击。
他眉头紧锁着,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王刚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看向叶骁,“叶队,昨天您吩咐重新调取的监控录像都整理好了。”
“我们截取了典礼结束后的画面,包括主楼走廊、安全通道、李兰办公室门外这几个关键位置。”
“还有院墙四周的摄像机拍到的情况。”
叶骁盯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放出来看看。”
大屏幕上快速播放着快进的录像片段。
会场散去后走廊里的人渐渐变少,偶尔能看到三五个工作人员经过。
摄像镜头清楚地拍下了抱着道具跑动的职员,还有保育阿姨领着一群小朋友朝食堂走去。
表彰大会结束后,张为民站在会场门口跟几位来宾笑呵呵地聊了几句,随后转身往李兰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监控画面右上角的数字显示10:15。
画面中张为民推开那扇棕色的办公室门走了进去,门关上后他的背影消失在镜头前。
大约十五分钟后,接近10:30点的工夫,那扇门又开了。
张为民慢悠悠地走出来,嘴角还挂着那丝平日常见的慈祥笑容。
他随手带上门,沿着没有人的走廊往外走。
他的步子稳稳当当的,神情也很自然,就像刚谈完一次普普通通的公事。
这之后几个小时的录像里,那条走廊就一直空荡荡的,再没有人出现过。
镜头里偶尔能瞧见几个工作人员快步走过,但那间办公室的门却一直静悄悄的,没人再去敲过。
天色擦黑那会儿,王婶推着放满扫帚拖把的小车出现在画面中。
她照例先敲了敲门,在门口稍等了会儿就走了,所有时间点跟之前审问时她说的一模一样。
到了晚上,监控画面被走廊里昏黄的灯光照得发暗,时不时有个模糊的影子从镜头前闪过。
李兰最后出现是在她送走张院长之后,返回办公室。
从那时开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报警,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前再没半点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