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和绝望像潮水般漫上来，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
凌越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死死抓扯住叶骁胸前的衣物，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不至于被汹涌的情绪冲走。
“叶骁，不会的，她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凌越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不断重复着，既像是绝望的自我说服，又像是向叶骁祈求着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
“当然不可能！”
叶骁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低沉的絮语，语气强硬得不容置疑，甚至带着隐隐的怒意。
“那个教授在编造谎言！他就是想用最下作的方式摧毁你的记忆！别中了这个圈套！”
“你明明记得李兰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相信你的第一感觉。”
叶骁不断地重复着，清晰有力的声音一点点撕破那些侵蚀着凌越的虚无恐惧。
他开始一件一件地讲述李兰对凌越的关怀。
描述着她最后挺身而出的那份勇气，努力在凌越混乱不堪的思绪中重塑那个温暖而真实的李兰。
房间里的寂静仿佛被无限拉长，任何声响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在叶骁的声音中，时间缓慢流逝。
凌越的情绪在叶骁持续的安抚下，终于从剧烈的起伏慢慢缓和下来。
就像穿过了暴风雨的海燕，过度疲惫的身躯和承受的巨大精神压力终究压垮了他最后的一点坚持。
他没有继续落泪，也不再发出声音。
只是本能地向叶骁贴近，将整个人蜷缩进对方温暖的怀抱。
凌越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沉厚，但在安睡中依旧会偶尔无意识地战栗。
似乎某种无形的阴影仍在睡梦中追逐着他。
叶骁察觉到怀里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明白凌越终于抵挡不住疲惫陷入了沉睡。
他小心翼翼地变换着姿势，既要让凌越睡得舒服些，又不想惊醒他。
但不管怎样，他那双结实的手臂始终牢牢圈住怀中的凌越，像是在守护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借着窗外隐约的灯光，叶骁低头凝视凌越即使在睡梦中也依旧不安的神情。
凌越眉头紧锁，脸色惨白，这让他内心既涌现出无尽的心疼。
转瞬间，叶骁的胸膛又燃起无法遏制的愤怒。
教授……这笔账我记下了！
黑暗中，叶骁的眼神锋利得令人心惊，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能将空气冻结。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复情绪。
叶骁在脑海中快速梳理着短信中的各项线索，他已经开始规划天亮后必须采取的行动方案了。
他必须尽快将教授捉拿归案，给凌越，也给他自己一个交代。
叶骁一夜无眠。
这一夜漫长得可怕，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终于开始泛白。
天刚蒙蒙亮，叶骁和凌越已经站在了市公安局技术侦查科的门前。
两人眼睑下都挂着明显的黑影，神情憔悴，但目光格外锋利。
叶骁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凌越的唇色依旧缺少血色，两眼发直，整个人显得有些恍惚。
虽然昨晚的失控情绪已经平静下来。
但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波动，保持着一种机械般的镇定。
“周燧！”
叶骁语速很快，每个字都透着迫切的决心。
“那条昨晚收到的匿名短信，现在就查！不计任何代价，必须查出是谁发来的！”
技术员周燧抬头看见两人这副模样，特别是凌越那副仿佛遭受沉重打击的神情，立即放下了手头的工作。
他没有多问一句，转身就在主控台前坐定。
他双手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显示屏上立即铺满了繁杂的数据和程式视窗。
“准确收到短信的时间是晚上11点47分。”
叶骁语气急促地补充道。
“发送方号码隐藏了，具体内容我已经给你转过去了。”
“一定要查出发信源头！所有可能的线索都要找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收到！”
周燧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双目如炬，手指在键盘上的动作一刻不停。
周燧打开警方最高级的数据追踪系统，十指在键盘上不停操作。
先捕捉电信基站信号，再解析数据传送轨迹，然后尝试攻克层层加密防护。
韩铄和温璟听到消息后立刻赶来，都站在技术科的玻璃门外。
四周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漫长。
封闭的技术室内，只有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声与服务器机柜里的散热风扇持续发出的低沉嗡响。
周燧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两条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前额已经沁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叶队。”
周燧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凝重。
“这事不对劲！”
“怎么回事？”
叶骁立刻追问，声音听上去相当严肃。
“完全追踪不到源头！”
周燧指向显示器上持续变化的网络路径分布图。
“这条讯息在传输过程中至少经过七个以上虚拟服务器节点！”
“这些节点分布在网络管理极为松懈的国际区域，有的甚至是法外之地！”
“每一层转递信息的过程中都设置了最为复杂的密码保护，节点的身份信息也不断在切换变动！”
周燧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嗓音有些发紧。
“每处Ip都不真实，是临时生成的幽灵地址，发完立即作废！根本无法追查来源！”
“还有更棘手的。”
他咬了咬下唇，神情愈发沉重。
“短讯本身的加密方式相当特殊，采用了多层非对称密钥体系。”
“我试遍了局里备用的所有破解程序，连最先进的分析模块都启用了。”
“但目前还是没办法突破核心加密，只能解析出表面上的那点信息！”
温璟皱着眉头插话道。
“至于发送终端，信号强度几乎接近于无，而且极度混乱。”
“很像是专门设计的单次使用加密装置，甚至可能是借助卫星信号转发的！”
“设备完成任务后直接自我销毁，现在搜寻不到任何残留的信号和电磁特征！”
“所以你的意思是……”
叶骁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含着冰。
“我们掌握不到可靠线索？找不到始发地？查不清发送者？连信号残留都检测不出来？”
“现阶段确实如此。”
周燧沮丧地点头承认，摘下眼镜疲惫地揉着眼眶。
“对方采用了最高级别的反追踪策略，做得很彻底，一点破绽都不留。”
“这等手法，确实是那个教授惯用的风格。”
整个技术科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沉重压抑的气氛骤然笼罩了整个房间，每个人都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
那条深夜发来的充满恶意的短信，简直像是来自幽灵的挑衅。
对方的恶意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他们却连一丁点的线索都掌握不了。
叶骁的双手骤然攥成拳头，发出“咔吧”一声响。
他眼中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射而出。
教授，又是教授，真是阴魂不散！
对方和对方的组织就像潜伏在最黑暗处的毒蝎，总能在你最不设防时猛地蛰伤你，然后迅速隐匿无踪！
他突然侧身望向站在身旁的凌越。
凌越默不作声地立在原地，面容惨白得几乎透明。
他双眼失神地盯着显示屏上那些不停跳动却最终毫无结果的追踪路线和解密数据。
凌越嘴唇绷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剧烈的情绪冲击。
当周燧确认完全查不到有效线索的那一刻。
凌越眼中仅存的那一点点光亮也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惊的死寂。
“凌越……”
叶骁心头一颤，赶紧伸手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凌越突然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叶骁探来的手臂。
他慢慢仰起脸，目光茫然得令人心惊，像是透过眼前的人在看某个遥远的虚空。
他没有丝毫迟疑，转过身，拖着摇摇晃晃的脚步往外挪。
瘦削的身影透着一股彻底崩溃的气息，仿佛连灵魂都被掏空了。
叶骁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形，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绞痛！
他感觉喉头哽住了什么，又疼又涩，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挫败带来的沉重和对凌越的心疼像两堵厚实的墙，把他死死夹在中间，连一丝喘息的空间都不留。
他再也按捺不住，右臂带着十成的力道重重挥向墙面！
叶骁的拳头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教授，你给我等着。”
叶骁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语气冰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哪怕把这个世界翻个底朝天，哪怕追到世界尽头，我也一定要亲手逮住你！”
整个技术科室安静得令人窒息，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凌越像逃命似地冲出了技术科，这个充满挫败感的密闭空间让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凌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踉踉跄跄地往前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