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卧室静谧而温暖，厚重的窗帘隔绝了部分光线，也滤掉了外界的喧嚣，魏逸丞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睡得小脸粉扑扑的，元宝趴在他床边的地毯上，耳朵偶尔轻轻抖动一下。
他是被窗外隐约传来的簌簌雪声唤醒的，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刚醒时还有些迷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但是空的，但是很快他睡前的记忆回笼，魏麟哲答应过要带他去堆雪人！
魏逸丞一下子清醒过来，骨碌一下坐起身，动静惊动了一旁的元宝，元宝立刻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亲昵的汪唔声，尾巴欢快地拍打着地毯。
魏逸丞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跑到窗边，踮起脚尖，用力的拉开了窗帘，窗外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庭院里的树木、草坪、亭子都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天空中还飘着细密的雪花，宛如童话之境。
“哇”魏逸丞忍不住发出惊叹，整张小脸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热气晕开一小团白雾，但很快他又失落下去，先生不许他下雪出去玩。
这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魏麟哲的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儿童保暖衣物，从厚厚的羽绒外套到防水手套、羊绒帽和围巾，一应俱全。
“睡醒了”魏麟哲看着趴在窗边那个充满渴望的背影，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许，“小崽过来，把衣服穿好”
魏逸丞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了过去，配合地抬起胳膊，让魏麟哲帮他一层层穿上保暖内衣、厚厚的毛衣，最后套上那件看起来就非常暖和的白色羽绒服。魏麟哲的动作算不上特别熟练，但极其耐心和仔细，帮他把帽子戴正，围巾围好，确保没有一丝缝隙会灌进冷风，最后蹲下来，给他穿上防水的雪地靴，又套上小手套。
“先生，可是外面在下雪”魏逸丞仰着头，任由魏麟哲替他整理围巾，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声提醒，他记得很清楚，上次下雪时，先生就是用这个理由把他锁在客厅里面的。
魏麟哲系围巾的手指顿了顿，深沉的眸光落在他被羊绒帽包裹住的小脑袋上，语气平淡无波，“小崽要说什么？”
“先生说过，雪天冷，容易着凉，不让我出去。”魏逸丞掰着戴手套的手指，复述着魏麟哲曾经的禁令，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眼神却还黏在窗外的银白世界上。
魏麟哲整理他帽檐的动作放缓，看着小家伙这副明明渴望得要命却强忍着遵守规矩的模样，心底某处不易察觉的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终是弯下腰，与他平视，声音低沉却清晰：“我答应过你，今天下午带你出去堆雪人，我说到做到”
魏逸丞的眼睛瞬间像是被点亮的星辰，难以置信地眨了眨。
“先生，我可以带着元宝一起出去玩吗？”
魏麟哲的目光扫过立刻竖起耳朵，尾巴开始不受控制摇晃的元宝，再落回魏逸丞那充满希冀的小脸上，没有立刻回答。
魏逸丞的心提了起来，小手无意识地揪住了魏麟哲的衣角，小声补充，“元宝也很想出去的，它刚才看雪，尾巴摇得好快”
魏麟哲的目光扫过一旁激动得尾巴快要摇成螺旋桨的元宝，它的前爪已经不安分地在门垫上交替踩踏，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他终于淡淡的开口，“可以”
话音刚落，魏逸丞欢呼一声，像颗小炮弹似的撞进魏麟哲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腿，小脸埋在对方质感精良的西裤上，瓮声瓮气地喊，“先生超级好的！”
“该出去了”他拍了拍魏逸丞的脊背，把人薅了出来，牵起那只戴着厚手套的小手。
门一开，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魏逸丞深吸一口，带着雪花甜润的气息沁入心脾。他小心翼翼地踩在蓬松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悦耳声响，每走一步都带着新奇与雀跃，元宝早已兴奋地冲进雪地里，打着滚，印下一串梅花似的爪印。
魏麟哲就站在廊下，身形挺拔如松，深色大衣的肩头很快落了几点莹白，他并不多言，只沉默地看着那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在庭院里忙碌。
魏逸丞先是团了一个小雪球，然后放在雪地上滚，小雪球越滚越大，变得沉重，他吭哧吭哧地推着，小脸憋得通红，魏麟哲静静看着，在他又一次试图推动那个已经不小的雪球身体却差点因用力过猛而栽倒时，几步走了过去，大手一托，轻松地帮他把雪球安置到了合适的位置。
“谢谢先生！”魏逸丞喘着气，帽檐下露出红扑扑的小脸和亮得惊人的眼睛。
魏逸丞得了帮助，干劲十足，撅个小屁股开始滚雪球，最终他滚了一个比身子小一点的雪球。魏麟哲俯身，单手就稳稳托起那个被魏逸丞滚得颇为圆润的雪球，轻松地将其安放在胖胖的雪人身体上，雪人的雏形立刻显现，魏逸丞仰着头，看着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的雪人，开心地拍着手，手套发出噗噗的闷响。
“还需要眼睛，鼻子，还有帽子！”魏逸丞兴奋地列举着，围着雪人转圈，思考该用什么来装饰。
魏麟哲的目光在覆雪的庭院中巡视，随即迈开长腿，走向不远处那棵挂着零星红果的冬青树。他小心地避开积雪下可能隐藏的灌木枝条，伸手从枝头捻下几颗最为饱满鲜艳的红果子，然后又折下一小段深褐色的、粗细适中的枯枝。
走回雪人身边，他在魏逸丞面前蹲下，摊开手掌，那几颗红果子在他黑色的皮质手套映衬下，宛如珍贵的红宝石，“用这个当眼睛，好不好？”
魏逸丞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他伸出带着厚手套的小手，却发现自己手指笨拙，根本捏不住那小巧的果子。他尝试了几下，有些焦急地看向魏麟哲。
魏麟哲了然，低声道：“别动”
他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暴露在冷空气中，很快泛起一丝凉意，他捻起一颗红果子，精准而轻柔地按入了雪人面部相应的位置，一颗，又一颗。两颗红果子嵌入，雪人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有了神采。
“先生，还有鼻子”魏逸丞小声提醒，带着满满的期待。
魏麟哲拍了拍魏逸丞的小屁股，问道：“小崽去厨房里面和张姨要来一个胡萝卜好不好？”
“好！”魏逸丞得令，立刻转身，像一颗被发射出去的白色小，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房子的方向跑去，元宝以为这是什么新游戏，也欢快地吠叫一声，甩着尾巴跟在小主人身后。
魏麟哲直起身，目光追随着那一小团奔跑的身影，直到他安全地消失在门廊内，才重新将视线落回雪人上。他伸出手，细致地将雪人身体上一些不平整的地方抚平，让线条更圆润了些。
没过多久，门廊那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魏逸丞手里高高举着一根橙红饱满的胡萝卜，小跑着回来，因为跑得急，呼吸在冷空气中化成了一团团更浓的白雾。
“先生！给你！我和张姨要来啦！”他的声音里带着完成任务的自豪和兴奋。
魏麟哲接过那根还带着厨房暖意的胡萝卜，入手微凉。他再次蹲下，将胡萝卜那较细的一端稳稳地插进了雪人面部，位于两颗红果子眼睛下方正中的位置，一个经典的、翘挺的胡萝卜鼻子立刻让雪人的形象更加鲜活起来。
“先生，雪人还没有嘴巴呢！”
魏逸丞仰着小脸，被围巾裹住的下巴微微抬起，露出的眼睛清澈明亮，映着雪光，他看了看雪人脸上的两颗红果子和下方的胡萝卜，小眉头轻轻蹙起，显然在为这个重大遗漏感到担忧。
魏麟哲动作顿住，深沉的眸光落在小家伙写满认真的脸上，他确实忘了这个细节。
“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嘴巴？”他低沉问道，将选择权交给眼前这个小指挥官。
魏逸丞立刻来了精神，戴着手套的小手努力比划着，“要一个大大的笑容，，像元宝开心时候那样！”
仿佛听懂了小主人的话，正在不远处雪地里打滚的元宝适时地汪了一声，吐着粉红的舌头，哈出的白气在冷风中飘散，确实是一副欢欣模样。
魏麟哲的视线在院子里巡视一周，最终落在那段原本打算用作鼻子的枯枝上。他拾起枯枝，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掰下两小截弧度合适的细枝。
“闭眼”他对着魏逸丞轻声说。
魏逸丞虽然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紧紧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粉扑扑的小脸上投下细影，他感觉到先生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额头，调整了一下他的羊绒帽，然后听到极近处传来低沉的声音，“好了”
魏逸丞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只见雪人的脸上已经多了一张微笑的嘴，那是由两段弧形的小树枝精心拼成的上扬弧度，简洁却传神，让整个雪人瞬间活了起来，仿佛正对着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展露笑颜。
“先生好厉害！”魏逸丞欢呼着，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魏麟哲的腿，小脸在他深色大衣上蹭了蹭，留下几点晶莹的雪沫。
魏逸丞看着元宝绕着雪人雀跃的身影，自己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雪地里格外动听，他松开抱着魏麟哲的手，也学着元宝的样子，迈着小短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雪人转圈，留下一圈凌乱的小脚印，像一幅抽象的画。
魏麟哲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和狗狗在雪地里撒欢，平日里总是冷峻的眉眼在不经意间柔和了许多，寒风掠过，卷起些许雪沫，扑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他却觉得心头被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情绪填满。
“先生！”魏逸丞跑了一圈，又回到他面前，仰着小脸，鼻尖和脸颊都冻得红红的，像颗熟透的小苹果，眼睛却比星辰还要亮。
魏麟哲低头，看着小孩红彤彤的脸颊，抬手用指腹揩去他鼻尖上沾到的一点雪水，“冷吗？”
魏逸丞用力摇头，帽檐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不冷！先生，你看元宝！”
元宝正试图咬住自己因为奔跑而飞舞起来的蓬松尾巴，在雪地里像个陀螺一样打转，结果脚下一滑，整只狗滚作一团，沾了满身的雪沫，它懵懂地爬起来，甩了甩头，又欢快地冲向魏逸丞。
魏逸丞被元宝的热情撞得一个趔趄，差点向后坐在雪地里，幸好魏麟哲的大手及时按住了他的后背，稳住了他小小的身子。
“小心，别摔了”魏麟哲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只护在他背后的手，停留的时间比必要长了片刻。
“先生，我们可以堆一个元宝吗，小小的，在旁边陪着大雪人！”魏逸丞站稳后，仰头提出新的构想，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魏麟哲看了一眼那只还在兴奋刨雪的伯恩山犬，又看了看魏逸丞被冻得通红却兴致勃勃的小脸，拒绝的话在喉咙里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舍得，答应道：“可以”
魏逸丞立刻欢呼一声，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小手开始聚拢脚下的雪，这次他学乖了，不再试图滚一个巨大的雪球，而是小心翼翼地堆砌着一个敦实的小雪堆，想要塑造出元宝蹲坐的姿态。
魏麟哲没有插手，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小家伙很认真，小眉头微微蹙起，时不时歪头看看元宝，再继续修改他那个看起来有些抽象的小雪堆。
过了一会儿，一个勉强能看出四肢和身体的雪人元宝初具雏形，只是脑袋有点过于方正，尾巴也只是一小坨凸起。
魏逸丞看着自己的作品，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抬头看向魏麟哲，小声问：“先生你看它像元宝吗？”
魏麟哲的目光在那歪歪扭扭的雪狗和真正的元宝之间扫了个来回，元宝似乎察觉到在模仿它，好奇地凑过来，用湿凉的鼻子嗅了嗅雪狗，然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溅起几点雪沫。
魏逸丞被逗得咯咯直笑。
魏麟哲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走上前，蹲在魏逸丞身边，伸手将那个方正的狗头稍微修整得圆润了些，又用手指在面部勾勒出隐约的嘴吻线条，最后，他捏了一点雪，粘在雪人元宝的屁股后面，做成一个微微翘起、更形象的尾巴。
经过他这寥寥几下的修改，那只小雪狗顿时生动传神了不少。
“像了！”魏逸丞拍着手，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他看着并肩而立的大雪人和小雪狗，心满意足。
玩闹了许久，魏逸丞的鼻尖和脸颊越来越红，呼吸时带出的白气也愈发浓重，虽然精神依旧兴奋，但小小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魏麟哲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魏逸丞戴着手套的小手，触感一片冰凉。
“要回去了，不然你该生病了”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魏逸丞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看了看大雪人，又看了看小雪狗，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小雪人，小元宝拜拜，我要回去啦，明天再来看你们”
魏麟哲牵着他，朝屋子的方向走去，元宝似乎也玩够了，或者说感知到了小主人的疲惫，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留下一大一小两串脚印和一串梅花印。
走进温暖的玄关，魏麟哲半蹲下来，先解开了魏逸丞被雪浸得有些潮湿的围巾和帽子，手套也摘下来，露出冻得有些发红的小手。他用自己的大手包裹住那双冰凉的小手，轻轻搓了搓，又低下头，对着小家伙的手呵了几口热气。
魏逸丞愣愣地看着先生近在咫尺的专注侧脸，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轻柔的呵气，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暖暖的。
“先生”他小声叫了一句。
魏麟哲抬眸看他。
魏逸丞抿了抿唇，突然踮起脚尖，用自己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小脸，飞快地贴了贴魏麟哲同样带着室外寒意的脸颊，这是一个带着雪的清冷气息，却又无比柔软的触碰。
“谢谢先生”魏逸丞的声音像含了糖，糯糯的，“我今天超级超级的开心！”
魏麟哲的动作顿住了，感受着那转瞬即逝，孩童特有的柔软触感和冰凉温度，心底那片被触动的角落似乎又软化了几分，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用指节蹭了蹭魏逸丞温热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