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沈铭的拒绝,划清界限
“周哥,想请你帮我查个人。”沈铭的声音沉静,像深夜里流淌的河水。
电话那头的周文海愣了一下,随即语气立刻变得热络又带了点江湖气:“自家兄弟,说什么请不请的!你说,查谁?掘地三尺,我也把他祖宗十八代给你翻出来!”
市委汇报大获成功,周文海作为项目组的核心成员,与沈铭已是牢牢绑在同一艘船上。这份从龙之功,让他对沈铭的态度从最初的欣赏,彻底变成了心悦诚服的追随。
“吴凯。开公司的,好像是做工程的。”
“吴凯?”周文海在那头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行,你等我消息,最多半小时。”
效率惊人。
挂断电话,沈铭没有立刻坐下,他走到窗边,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也让沸腾的思绪稍稍冷却。
他将整件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
刘源的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粗鄙。这说明,在汇报会之后,刘源在县委办的处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他已经被逼得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试图扳回一城。
这就像两个拳手对垒,一方已经完全无法在正面招架,只能寄希望于朝对方的眼睛里撒石灰。
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被逼到墙角的困兽,往往最是疯狂。
如果自己今天只是简单地拒绝李娟,再把她痛骂一顿,然后呢?
以李娟的性格,她必然会觉得两头落空,恼羞成怒之下,添油加醋地去外面散播谣言。她会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辜负的痴情女,而沈铭则是一个一朝得势就翻脸不认人的陈世美。
这种流言蜚语,伤不了筋骨,但足够恶心人。就像鞋里进了一粒沙,走起路来硌得你心烦意乱。刘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一半。
而现在,自己通过反向施压,从李娟嘴里撬出了“吴凯”这个名字,拿到了线头。
但这还不够。
仅仅是防守,永远都只会处于被动。他需要一次反击,一次能让刘源彻底明白,任何小动作都毫无意义,只会加速他自身败亡的反击。
怎么反击?
直接拿着吴凯和李娟的录音去找刘源对峙?太低级,而且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刘源主使。
去找王景山告状?更不可取。这会显得自己格局太小,连这点办公室倾轧都处理不好,只会把麻烦推给领导。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那增加了三十点的智谋,此刻像无数条并行的逻辑链,不断推演着各种可能性。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对付一条潜伏在暗处的蛇,最好的办法不是满世界找它,而是直接抽干它赖以生存的池塘。
刘源现在最大的倚仗是什么?是他在县委办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和“资深副主任”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程序性权力。他可以利用这些,在一些常规工作流程中,给沈铭下绊子、使眼色、拖延进度。
那么,如果有一项工作,完全绕开了常规流程,也就不需要经过他刘源的手呢?
沈铭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干净的A4纸和一支笔。
他要做的,不是针对刘源这个人,而是针对他权力的根基。
桌上的手机在二十分钟后准时震动,是周文海。
“沈主任,查清楚了。”周文海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几分鄙夷,“这个吴凯,就是个二道贩子,自己没什么施工队,注册了个皮包公司,整天在县里各个单位转悠,想包点绿化、装修的小工程。前两年一直跟在刘源屁股后面,鞍前马后,就差没给人提鞋了。最近刘源失势,他估计也断了财路,正没头苍蝇似的到处钻营呢。”
信息完全对上了。
“这孙子在外面风评也不怎么样,好吹牛,喜欢在酒桌上吹嘘自己跟某某领导关系多铁,去年还因为拖欠农民工工资被人堵过门。”周文海补充道。
“知道了,周哥,多谢。”
“嗨,跟我客气啥!”周文海笑道,“怎么,这小子惹到你了?要不要兄弟们帮你出口气?”
“不用。”沈铭的语气很轻松,“一只苍蝇而已,犯不着。对了,周哥,明天上午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个新活儿,好事。”
“得嘞!”
挂了电话,沈铭看着自己在纸上写下的几个关键词,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刘源,你不是想玩吗?那我就陪你玩个大的。
……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
沈铭拿着一份刚刚打印好,墨迹还带着余温的文件,敲响了县委书记王景山的办公室门。
“进来。”
王景山正在看一份文件,见沈铭进来,他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小沈,这么早,有事?”
“王书记,我是来向您汇报一下关于市委汇报后续工作的思路。”沈铭没有坐下,而是将手中的文件双手递了过去。
文件只有一页,标题很醒目:《关于成立“青云模式”推广落实专项工作组的建议》。
王景山接过文件,目光落在纸上。
沈铭的建议非常直接,甚至可以说是“霸道”。
他建议,为了高效落实市委领导的指示,避免在部门协调和内部流程上浪费时间,应成立一个精简、高效的专项工作组。这个工作组不走县委办的常规流程,直接由他沈铭担任组长,周文海担任副组长,再从发改、农业、文旅等几个关键部门抽调几名年轻的业务骨干,直接向王景山本人负责。
报告里,沈铭用词极为考究,通篇不提任何人的名字,只强调“效率”、“落实”、“责任到人”,强调要“破除部门壁垒,减少流程内耗”,以“雷厉风行之势”回应市里的高度关注。
每一句话,都站在全县发展的大局上,都显得那么的公事公办,理所当然。
可王景山是何等人物,他一眼就看穿了这封建议信背后真正的锋芒。
这哪里是建议信,这分明是一份“削藩策”。
这是要将刘源等一众老油条在“青云模式”这个陵川县未来最重要的项目上,彻底架空,剥夺他们任何插手、掣肘、分一杯羹的可能性。
王景山没有立刻表态,他将那页纸放到桌上,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嗒,嗒,嗒。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这单调的声音在回响。
沈铭静静地站着,神色坦然,目光清澈。他知道,王景山在思考的,不是这件事该不该做,而是由他沈铭来做,合不合适。
这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
如果王景山同意,那就意味着,他不仅认可沈铭的工作能力,更是在县委内部,为沈铭的“特权”地位,进行了一次强有力的背书。
过了足足一分钟,敲击声停了。
王景山抬起头,看着沈铭,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他没有哭哭啼啼地来告状,没有斤斤计较于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阴私手段,而是用一种阳谋,一种站在大局上的制度设计,来釜底抽薪,解决自己的困境。
这种手段,干净,利落,而且格局宏大。
“你的想法很好。”王景山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做事,就应该这样,减少不必要的环节,提高效率。年轻人,就该有这种魄力。”
他拿起笔,在那份建议信的末尾,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同意。”
签完字,他将文件递还给沈铭,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放手去干,不要被一些闲言碎语束缚住手脚。”王景山看着沈铭,意有所指地说道,“有些人,干不了事,也见不得别人干事。你不用理会,出了问题,我担着。”
这句承诺,分量重如泰山。
“谢谢书记。”沈铭接过文件,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转身准备离开,王景山却又叫住了他。
“等一下。”
沈铭回过头。
王景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眼神却变得严肃起来:“办公室这些鸡毛蒜皮的闲事理顺了,你这个专项组组长,也该有点精力,去啃一啃真正的硬骨头了。”
他从手边的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厚厚的档案袋,放到桌上。
“这是全县深度贫困村的资料。特别是最里面的那几个村子,地理条件极其恶劣,交通闭塞,传统的送钱送物、搞养殖种植,投进去不少钱,全都打了水漂,是县里扶贫攻坚工作的老大难。”
王景山看着沈铭,目光灼灼。
“这个专项组,第一个任务,就是解决这块硬骨头。你,有没有胆子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