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兴冲冲道：“朕将义宁乡君赐予你做侧妃，如何？”
大弘并无女子不能二嫁的规矩。
相反，嫁过人生过子的女子还尤为抢手。
虽然郭妡并未生过，但她有本事啊。
自掖庭局上下集体被罚后，掖庭宫良家子和宫人的教习也移交到尚仪局。
郭妡为此制定因材施教的法子，开设二十多个品类的学习班。
从农桑、纺织、刺绣、酿造技艺到诗词书画，歌舞杂耍，一应俱全。
短短时日，不但宫人收入见长，还能补贴好些宫中花销。
这样聪明贤德的，从前跟了裴玄止属于白瞎，她放到皇家才能体现价值。
只是今日之前，全天下都知道她旧情难忘。
如今么，只要此事传出去，坐实裴玄止负心，那她变心也就情有可原了。
如此，赐给赵王做侧妃，并不亏待她，也不亏待赵王。
至于赵王府侧妃名额已满额的事，根本不是事。
他下旨开个特例就解决了。
反正他膝下已有子女开过不少特例。
皇帝想得眼神放空，越想越觉得主意不错。
他对沈楷倒确实是一片慈父心肠，不管在朝政上，明里暗里有没防着沈楷吧，他依旧下意识想将一切最好的，都扒拉给他的好大儿。
也不在意郭妡和裴玄止到底有没有割断关系，反正只要成婚的双方不生怨，那皇家要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他自顾满意，却因看到沈楷眼前一亮的神情而迟疑。
随后立即想起“天命”之说，整个人骤然清醒。
已是天意捧起的盛名，再加上惠及百姓的贤名，那就涉及朝政了。
如此下来，自己不如现在就去做太上皇好了。
皇帝侧目打量沈楷，越看越觉得他是急不可耐，便道：“罢了，此事也不好强求，是朕想多了。不过就算裴玄止是你的伴读，即便你与他再是情深，裴家的案子你也不要掺和。”
有事无事，只看裴玄止的本事。
何况，信王像没法子置身事外了，三日来求见他两回，病殃殃的身体都好了大半。
这头，沈楷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皇帝打反口。
再听提起裴家，他面露犹豫，低头叹道：“裴家……儿臣遵旨。”
郭妡的事，他倒着实不急在这一时，有一句话他挺认同郭妡。
那就是，人若进了王府，规矩教条、勾心斗角之下，本就还没多少的感情，立即就要磋磨完了。
别说什么待他柔情蜜意，就是现在这动不动撒野甩脸都要见不着。
至于裴家的事，沈楷心底知道，经过务本坊私宅那一遭，他与裴玄止之间，再难回到从前任他拿捏的时候。
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他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凉薄。
事实上，他遵守对郭妡的承诺，不落井下石都是对得起裴玄止。
沈楷陪着皇帝说了一会儿话，便以给皇后和贵妃请安的名义，进了内廷。
刚进昭阳殿，就见崇安公主和平阳公主一左一右陪着高皇后吃一种新式糕点。
淡黄蓬松的饼胚上，裹满了金黄色的绒状物，还撒了芝麻，远远就闻见一股奶香味。
高皇后见了沈楷就笑。
不等沈楷行礼，直接招手，“楷儿来了？来尝尝这肉松蛋糕。”
自崇安公主和驸马闹那一回后，沈楷来昭阳宫来得勤快，高皇后叫他叫得亲昵，他也再没什么不适。
笑着应一声，便上前，简单的朝皇后和崇安公主揖了下。
平阳公主忙咽下嘴里的蛋糕，站起身叫了声，“皇兄。”
沈楷又朝她笑了笑，几人这才其乐融融坐下。
郭妡恰巧端了一盘新的出来，见了沈楷稍稍一愣。
高皇后一副刻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先看她，再看沈楷，莞尔一笑，“别愣着，给赵王也尝尝鲜。”
郭妡这才动，站在沈楷身边，直接夹一枚给他。
原本宫人要先给沈楷摆上碟子，再给他拿双筷子。
郭妡根本没等，直接放他手里。
然后转身翩然走开。
崇安公主也是促狭的很，假作不赞同地蹙眉。
“你这小娘子怎的这么性急，竟叫我皇弟拿手抓，这不跟外头没开化的野人似的么，多有失体统。”
郭妡蹲了下，将剩余的全卸在中间的盘子里，“妾身下回注意。”
崇安公主见她这般不走心，状似责怪地瞪她。
又笑盈盈朝沈楷道：“皇弟见谅。她乡野来的，最是率性不羁。她就是习惯了如此，倒不是故意的，你既然已经脏了手，那就这么尝尝吧，这小娘子，回头我替你说她。”
“皇姐哪里话，幼时谁都拿手抓过，不碍事，不必为这点小事责难郭司籍。毕竟又不是个侍女，也不是做这个活计的。”
沈楷也笑呵呵，直接啃了一口。
心想，她是在皇后跟前，特地装和自己不熟？
这小骗子装得还挺像。
崇安公主暗自关注着他，见他有些甘之如饴，便假模假式点头，意有所指道：“还是皇弟会怜香惜玉。”
沈楷微怔，吃进去的满嘴咸香鲜甜都变味了。
他抬眼瞧崇安公主。
在场的，除了平阳公主这个憨货不知道掖庭宫避雨亭那日的事，其他人，谁不是心照不宣的装。
偏她话多，这是一万贯给少了？所以堵不住她的嘴？
崇安公主也是乖觉，见他眼风扫来，再见郭妡和平阳公主疑惑地看来，直接“呵呵”笑一声粉饰太平。
高皇后也拍了拍她分手，“口无遮拦，若叫外人听见了，还当他们有什么私情，岂不坏了两人名声。”
训完，招手道：“阿妡，你也坐下，听听赵王对这肉松蛋糕的评价，瞧一瞧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咱们既打算开门做生意，也不能只瞄着女人挣钱不是。”
郭妡心里翻个白眼，话都叫这两人说完了。
面上却恭敬的谢恩坐了，不情不愿看向沈楷，“请殿下指教。”
沈楷才知道这肉松蛋糕是她做的，眼底惊喜划过。
在川州时只知她会做菜，却如何也不肯给他做，正愁没享过口福，今日却得了意外之喜。
他再尝一口，赞道：“口味复杂有层次，口感松软不腻不干，着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不过若是售卖，倒可以再做小一些。”
高皇后微微点头，“楷儿说的不错，时下女子流行樱桃小口，蛋糕做得太大，一口咬下去便成了血盆大口，使不得。”
这一点，郭妡观察平阳公主的吃相就发现了。
扭扭捏捏的，一小口咬得蹭破点皮，却沾了满唇的肉松和酱汁。
在现代么，沾点就沾点，一擦了事。
古代却不同，这是失礼失仪。
着实可以再做小一点，一口一个，或是两口一个的大小。
几个人又商讨了一小会儿。
沈楷也知道了，皇后预备发动内廷所有闲暇的宫人，一起生产这种蛋糕。
并在长安和京畿几州开设十家铺子售卖，为内廷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