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宋王回京。
这时候朝廷一年的事务已经进入扫尾阶段,除了军国大事,不再制造新问题。
所以,关于宋王的封赏要等到明年开朝之后。
宋王是有期待的,这次他的能力和功劳,世人有目共睹。
回京后第二日,给宋王府的赏赐也是由郭妡去送的。
如今她是在皇帝皇后跟前共同挂名的特殊宠臣,象征意义与一般内侍和女官都不同。
宋王和宋王妃一同亲自迎接她。
宋王妃是陛下已故的三妹,永宁公主之女。
可惜公主故去多年,驸马官爵不显,宋王妃身为宗室出女,也并未有什么尊贵的人生。
与宋王成婚后,两人从头到尾都透着被忽视的信息。
郭妡知道,宋王应该已知道她和沈楷的事。
只是,郊州案都不能撼动沈楷的地位,那此事揭出来,于沈楷来说,实在无关痛痒。
他若拿这个说事,要么是赵王府得个妾,要么是宫里死个女官,除此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事发生。
沈楷照样风生水起,还要恨上他。
说不好,连皇后都要怨他。
不管怎样,他有今日,能踏足朝堂,都是皇后的提携。
还有那个人,与他合作的前提是要夺回她。
所以,在宋王府里,大家也很和谐。
腊月二十八开始休朝。
除夕日宫中赐宴。
崇安公主挎一只十分特别的织锦布包,粉白的底色泛着温润的珍珠光泽,织锦锻纹样不同于时下各式对称的团花、菱花。
倒像是精工绣制菖蒲花水鸟图,看上去大气灵动。
锦缎已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而那布包不知用了什么工艺,瞧上去挺括饱满却不生硬。
赤金打成竹节状,弯成提手,又做了镂花锁扣,嵌着耀目的宝石。
精致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崇安公主宝贝得很,轻易不肯叫人碰。
郭妡给她这东西时,叫她做什么“模特”,好好展示,尤其要做出珍之爱之的样子。
但这东西她是真喜欢啊,根本不需要演。
除夕宴结束,满京贵族女子都在找这种布包,就连郑贵妃也暗地里问郭妡,有没有法子弄几只给她。
弄,当然是能弄的,当晚就送了两只。
元正日大朝会,郑贵妃也挎上了包。
宫中什么东西不是天下潮流时尚的风向标啊,尤其是宠妃都在用的。
这下更让人抓耳挠腮。
正月初二,平阳公主背了个可可爱爱的双肩款去舅家。
她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贵女们终于找到可以问的人,一打听才知道是郭妡的手笔。
可惜,人在内廷,轻易见不到,有些循着记忆叫家中绣娘仿。
做了十多个,总觉得差些意思。
在自家院子里玩一玩就罢了,背出去和两位公主的放一起,顿觉黯淡无光。
尤其是崇安公主似笑非笑瞥一眼后,那些贵女们一张脸都像臊得慌。
官员的休沐在正月初四结束,初五开朝,贺兰仕晖才赶回京城,同时带回一队西蠕汗的使臣。
领队的是西蠕汗的堂侄。
在西蠕那边,姓茹的都是王族,不是王子就是公主,此人就称茹仑王子。
带这一队人回京是皇帝的召令,贺兰仕晖因此才耽搁赶路,连过年都没赶上。
在长安城里,西蠕人比东蠕强势得多。
开朝第二日,休整都不带,直接提退兵条件。
还是那句老生常谈,要公主和亲。
要大弘河西地区开放自由贸易,允许西蠕人迁入居住。
简直是天方夜谭。
至于只擅长打仗不擅长和谈的贺兰仕晖,被特别允许休沐七日。
说是休沐,实际一点休不了。
第二天就被高皇后传召,为了上元节的相亲会。
原本定十六卫庶族亲军做第一批。
难得贺兰仕晖带着五百多骑赶上了,那就加上镇北军将士。
贺兰仕晖素来古井无波的脸皲裂一刻。
眼角余光瞥了下郭妡,脑子里蓦地划过那句,“我又不曾扒过他裤子。”
然后是她教崇安公主的,那么大……那么大……
贺兰仕晖只在她脸上扫一眼,那客套礼貌的笑,总觉带着些意味不明的含义。
他眼底微颤,根本不能直视。
二十几岁的八尺男儿,也曾经历过一场失败婚姻,此刻却活像被强行夺走贞操的少女。
他起身俯首,“臣,回去安排。”
高皇后笑,“虽说你出身高门显贵,内廷宫人的出身与你不大匹配,但内廷宫人由宫中教养,较之一般的贵女更通情理,知冷热。
且你已鳏居太久,长此下去不像话,上元节那日,你也去北苑瞧一瞧,万一有喜欢的只管告诉本宫,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高皇后语气和顺,以长辈的口吻,带着些玩笑的意味,并未强势要求他去。
但他着实不得不去。
北境来的将士,遇上能娶妻的好事,哪还能把持得住。
为了镇北军的形象和军威,为了不唐突宫中的娘子,他得去盯着。
贺兰仕晖又是拱手,“臣,敬领娘娘懿旨。”
高皇后这才放他回去。
此事郭妡没当真,虽然朝廷致力于打压士族门阀,但大势如此,士庶分明。
贺兰仕晖即便看上哪个宫女,也不过是领回去做妾,岂会娶做妻?
大弘的士族阶层男人,谁抹得开这个脸。
但即是妥善安置那些想出宫又无所依的宫女,就不能叫她们落在人品不佳的人手里,也不能叫她们去给人做妾,这是将人往火坑推。
头一批次,已经挑选了三百多名宫女,自十五六岁到三四十岁都有。
十六卫和北衙禁军合计亲军三万多人。
其中独身将士就有近万人。
第一批挑选的都是品貌上佳的,加上镇北军回京的将士合起来千人左右,足够姑娘们挑一挑。
郭妡只管去做准备。
与此同步的是内侍省大清查结束。
作为掖庭局新上任的官,大家都不可能是主导贪腐的那个。
但王连忠被牵连是不可避免的。
在掖庭宫夹道里,戴胜笑说:“乡君送小人一把刀,小人还乡君一颗头,还请笑纳。”
郭妡也笑:“可惜,他走了,这个缺又有人要顶上来。”
“乡君志不在此,何必在意有没有人补缺?”
戴胜拢着手,吹了口落在鼻尖的雪。
笑容里有那么丝看透她野心的高深莫测。
郭妡摇摇头,“在其位谋其政嘛,我现今是掖庭令,只管考虑掖庭局的事,被人掣肘的滋味可不好受。我想起中宗皇帝时,内侍省仅内侍监二人,掖庭局则只一个掖庭令,还是那时好啊。”
戴胜听得又咧了下嘴,“乡君静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