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孽障邪门得很！硬碰硬只会自取其辱，甚至……引来更可怕的报复。
念头急转间，柳蓉儿脸上那层强装的狰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泫然欲泣的柔弱与无助。
她强行压下眼中的恨意，逼出两汪浅色的水光，声音也软得像泡了水的棉絮一样，带着刻意拿捏的哽咽：“冉姐儿…… 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这些年…… 待你不够周全。“
”可…… 可我也是没法子啊！“
”这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吃饭，要维持国公府的体面……你娘的嫁妆那么丰厚，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才……才不得不暂时挪用一些周转……”
她用力挤出几滴眼泪，顺着涂满脂粉的脸颊滑落下来，冲开两道浑浊的沟壑，倒真有几分凄楚可怜的模样：
“如今……如今你也看到了，府里遭了难，库房都被搬空了……你娘的嫁妆…… 一时半会儿，实在是……实在是凑不齐了。“
”你……你看在你爹的面子上，看在书恒、瑶儿与你终究是骨肉兄妹的份上…… 能不能……能不能宽限些时日？“
”或者……或者咱们商量个折中的法子？你要什么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话说到最后，她甚至微微垂下眼睑，摆出一副任人拿捏的姿态，只是垂在锦被下的手，指甲早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这番示弱与讨价还价，几乎是柳蓉儿能想到的最后退路。
她试图用虚假的亲情和空头利益打动宁书冉，哪怕只能换得片刻的喘息，也好过坐以待毙。
然而，宁书冉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邃的如同万年古井一样，深不见底，不起一丝涟漪。
她甚至饶有兴致地又抿了一口茶，姿态闲适得仿佛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文，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直到柳蓉儿那带着哭腔的话音落下，房间内陷入一片凝滞的死寂，连丫鬟们的呼吸都放轻了。
宁书冉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瓷杯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的刺耳，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了柳蓉儿紧绷的神经上。
“宽限？商量？”
宁书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却冰冷刺骨，像冬日湖面碎裂的薄冰，“蓉夫人，您觉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淬了冰的冷水，兜头浇在柳蓉儿的头上，将她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彻底浇灭，连带着那点伪装的柔弱都僵在了脸上。
就在柳蓉儿脸色灰败、绝望再次攀爬上心头的瞬间，宁书冉忽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淬了冰的银针，刺入柳蓉儿的耳中：“况且……夫人与其忧心我娘的嫁妆，不如先顾顾自己吧。”
柳蓉儿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你……你什么意思？”
宁书冉微微倾身向前，那双清澈得近乎妖异的眼眸，直直锁定柳蓉儿惊恐放大的瞳孔，一字一句，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钻入她的耳蜗，带着致命的寒意：
“昨夜……国公爷在书房，秘密召见了一个黑衣人。“
”他动用了你们埋在乾国最深的‘青蚨线’，不惜一切代价，要弄到一种名为‘枯心散’的剧毒。”
“枯心散” 三个字刚落，柳蓉儿的瞳孔猛然收缩成针尖般的大小！
她对乾国的秘药并非一无所知，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恐怖，她比谁都清楚 —— 无色无味，入喉三息断魂，死状与暴毙的心疾别无二致，堪称无形的索命符！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几乎是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嘴唇哆嗦着，连呼吸都忘了。
宁书冉清晰地捕捉到柳蓉儿眼中那瞬间炸开的惊骇，唇角噙着一丝冷意，继续用平缓却字字致命的语调说道：“国公爷说…… 这毒药，是特意为‘兰亭苑那位’准备的。“
”要在交割嫁妆之前，让我无声无息地暴毙，死得合情合理，查无可查，最好，像是急怒攻心，旧伤复发……”
柳蓉儿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冻得她牙关打颤！
宁远山要毒杀宁书冉？！
这太冒险了！万一失败…… 不，就算成功了，王公公那边、皇上那里，怎么交代？！
她不敢深想那后果，后背已经开始沁出冷汗。
然而，宁书冉接下来的话，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轰然炸响！
宁书冉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嘲讽：“可是……夫人您猜怎么着？”
她微微一顿，目光如鹰隼般锁住柳蓉儿因极度紧张而扭曲的面容，将那份恐惧细细碾碎，而后如同宣判般，抛出了那颗足以将柳蓉儿彻底炸入地狱的炸弹：
“就在刚才，我的人发现……那份‘枯心散’，不知为何，竟没有送到国公爷的书房……反而，出现在了您 —— 蓉夫人的贴身妆奁的暗格之中！”
“此刻，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您最喜欢的那个螺钿首饰盒下面呢。您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这瓶 “枯心散”，分明是宁书冉今早四更天前，从那名送药黑衣人的手中截下来的，又借着药王空间的便利，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了柳蓉儿的妆奁暗格。
她昨晚在书房外听到宁远山的毒计后，便定下了这祸水东引、挑拨离间的主意。
即便柳蓉儿今日不曾寻她，她也会设法找上门来，将这致命的“礼物” 送到对方的手中。
没想到，柳蓉儿竟自己先撞了上来，那她，自然不必再客气。
轰隆一声！
柳蓉儿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被九天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
枯心散……在她的妆奁里？！
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但……宁书冉是怎么知道的？！她连自己妆奁暗格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而且，她敢如此坦然地说出来……
一股灭顶的寒意和无法言喻的恐惧瞬间将柳蓉儿吞没！
她猛地看向梳妆台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那里藏着的不是毒药，而是正张开血盆大口的阎罗！
“不……不是我！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柳蓉儿失声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尖锐变调，像被踩碎的玻璃，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锦被都被抖得滑落了大半，“是宁远山！是他！是他要毒死你！跟我没关系！我没有！我没有拿毒药！”
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拼命挥舞着手臂否认，试图将自己从这致命的漩涡里摘出来。
然而，宁书冉抛出的这个信息太过致命，无论真假，只要这消息传到宁远山耳中，或是泄到府外，她柳蓉儿就彻底完了！
宁远山为了自保，定会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罪名都推到她头上！
毒杀嫡女，还是邀月公主的遗孤，这罪名足以让她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看着柳蓉儿彻底崩溃、恐惧到失态的模样，宁书冉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只挣扎的蝼蚁。
“有没有，夫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宁书冉的声音恢复了先前的平淡，却字字如利刃一般，剐着柳蓉儿紧绷的神经，“国公爷想要什么，您又在盘算什么……“
”呵！……”那声轻笑里，藏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转身，不再看瘫软在床、面无人色的柳蓉儿，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话，如同丧钟般在柳蓉儿的耳边反复回荡：“夫人，您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向国公爷解释……那瓶‘枯心散’为何会在您这儿吧。“
”毕竟…… 它可是国公爷花了‘大代价’，特意为‘我’准备的‘厚礼’呢。”
“至于嫁妆…… 三日之期，明日便是最后一天！蓉夫人，好自为之！”
宁书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带走了房间里的最后一丝生气。
满室只剩下死寂，和柳蓉儿因极致恐惧而无法抑制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剧烈喘息声。
她死死盯着梳妆台的方向，瞳孔里倒映着虚无的恐惧，仿佛那紫檀木梳妆台下，正盘踞着一条吐着信子的无形毒蛇，随时会扑出来将她啃噬得尸骨无存！
枯心散……枯心散……
宁远山…… 宁书冉……
完了……全完了！
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藤蔓，死死勒住她的喉咙，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往看不见底的深渊里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