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书冉这时将目光转向肃亲王与冯老将军,语气从方才的温和转为沉静,每一个字却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殿下康复,实乃北境之幸。如今内奸已除,军心少了隐患;殿下安好,将士们便有了主心骨;墨衍归来,又添破局之力。“
”反观敌军,新遭药粉重创,营中混乱未平,士气早已跌至谷底。此消彼长之下,正是我们主动出击、一举结束这场战争的绝佳时机。”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依旧漫天纷飞的大雪,眼底闪过一丝睿智的锋芒:“这场风雪虽猛,阻碍了行军,却也能为我们作掩护。萧烈与乾国主帅此刻定然以为,我们经历了昨夜的内奸风波、又要照料伤员,只会选择固守锁龙关,绝不可能主动挑事。“
”这份‘料想不到’,便是我们最大的胜算!”
墨衍立刻领会了她的深意,当即接口,声音虽因伤势未痊愈仍带微哑,却透着掷地有声的战意:
“阿宁所言极是。敌军此刻正疲于应对营中的疫病、战马暴毙的混乱,连查探毒源都自顾不暇,后勤补给又因水源、粮草遭染而受创,防御上必然会出现疏漏。“
”我们正好可效仿古人‘雪夜袭营’之策,集中关内精锐骑兵与弓箭手,借着风雪掩盖行踪,趁其不备直捣要害,定能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肃亲王闻言,眼中瞬间迸发出灼灼光芒,显然被这个大胆却精妙的计划所触动,但多年征战的谨慎让他并未立刻应允,而是沉声道:
“主动出击确实能出其不意,但敌军兵力基数仍在,即便受创,残余战力亦不可小觑。“
”楚谷主、墨公子,你们二位既有此想法,想必已构思好具体的行军、突袭方略了吧?”
宁书冉与墨衍相视一眼,眼底皆有了然。
关于雪夜袭营的细节,两人早在方才独处时便已推敲妥当,此刻不过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完整计划托出而已。
“王爷所虑极是。”
宁书冉率先开口,声音虽然清冷,却字字笃定,“若与敌军正面对抗,我军兵力、装备皆无优势,硬拼只会徒增伤亡。故此战关键,全在‘奇’与‘快’二字,目标并非是大量歼敌,而是破其胆气、毁其根基,让他们彻底失去再战之力。”
墨衍随即上前一步,指尖在冯老将军先前铺开的简易沙盘上划过,勾勒出锁龙关至乾国大营的隐秘路径:
“这雪夜虽烈,却正是我们最好的掩护。我军熟知锁龙关周遭的山林沟壑,可借风雪掩盖脚步声与行踪,悄无声息摸到敌营的外围。“
”突击目标有三:其一,敌军残存的后勤辎重,尤其是昨日刚调运到的新粮,必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断其补给;“
”其二,中军指挥大帐,若能趁乱斩杀或重创贺连山、萧烈二人中的任何一个,敌军必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
”其三,攻城器械营地,那些冲车、云梯是他们破关的爪牙,毁了它们,至少能让锁龙关多几分安稳。”
“执行此任务,不需千军万马。”
宁书冉接着补充,语气冷静得像是在拆解一道医案,“只需两百个绝对精锐,分作三队即可。“
”一队由我带领,专司破坏粮草辎重。我会提前备好‘助燃散’,撒在粮草堆上,可令火势迅猛蔓延,且寻常水浇不灭;“
”一队由墨衍带领,直扑中军大帐,执行斩首计划;“
”最后一队,交由秦风、秦雷兄弟统领,负责摧毁攻城器械,同时在营中四处点火、制造爆炸声,尽可能吸引敌军主力的注意力,为另外两队争取时间。”
“两百人?”
肃亲王的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皱紧眉头,“此举是否太过冒险?敌营虽乱,可兵力仍有数万,一旦被缠上,恐怕难以脱身。”
“兵贵精不贵多。”
墨衍的语气斩钉截铁,指尖重重地按在沙盘上的敌营位置,“这两百人,必须是军中最擅潜行、搏杀的好手,更要对锁龙关、对朝廷的绝对忠诚,绝无泄密的可能。“
”行动时务必迅如闪电,得手后立刻按预设路线撤退,绝不恋战。我们要的是‘一击即溃敌胆’,而非‘与敌死拼’。”
冯老将军捻着颌下的长须沉吟片刻,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满是果决:“好!此计虽险,却险中藏胜!老夫亲自去挑选二百敢死之士,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硬骨头!“
”王爷,您意下如何?”
肃亲王的目光扫过墨衍的坚定、宁书冉的成竹在胸,又落在榻上,禹珏虽面色虚弱,眼底却燃着支持的光,显然也认同这一计划。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重重地点头,语气里满是托付的郑重:“就这么办!此战若成,锁龙关之围可解,北境危局可破!一切,就拜托诸位了!”
计划既定,整个督军府瞬间从静谧转为了高效运转,如同拧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每一处都透着紧绷的秩序感。
冯老将军身披甲胄,亲自去营中遴选敢死之士。他要的不仅是勇武,更是能在雪夜中潜伏、于乱阵中脱身的悍勇之辈,每挑出一人,都要亲自验看其身手与心性;
肃亲王则坐镇前厅,一面调度粮草、兵刃的补给,一面安排关隘守军加强戒备,以防敌军察觉异动、提前反扑。
宁书冉回到临时药房,即刻着手准备她独有的“军需”—— 案几上很快就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瓷瓶、布囊。
装着“助燃散”的琉璃瓶泛着淡红,撒在柴草上能让火势瞬间窜起丈高;裹着“迷幻烟”的油纸包藏在袖中,点燃后可散出无色烟雾,让人陷入短暂的幻觉;
还有盛着“破障丹”的玉盒,能在半个时辰内激发人体潜能,让人暂时忘却伤痛与寒冷;另有专门应对雪夜严寒的“御寒丹”,确保突袭的士兵不会被冻僵手脚。
她动作麻利,每一份药都按精确剂量分装,指尖翻飞间,已将百余份“特殊弹药”准备妥当。
就在这紧张的战前准备中,宁书冉分装药物的动作忽然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她抬手将秦风唤至身边,附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末了递给他三个不起眼的小布囊,囊口还沾着些许白色的药粉。
秦风听后,眼中先是一愣,随即闪过了然的精光,连带着兴奋的亮色,他郑重地将布囊揣进怀中,躬身领命后,迅速转身掀开了帐帘,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雪里,只留下一串浅淡的脚印,转瞬便被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