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公元202年),冬。隆中,山峦叠嶂,草庐素净。
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将隆中的山野笼罩在一片静谧的银白之中。草庐内,炭火噼啪,茶香氤氲。诸葛亮与来访的好友徐庶(字元直)对坐于榻上,棋枰上黑白子错落,但两人的心思,显然更多地在棋局之外的天下。
徐庶落下一子,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孔明,近日荆州风气,似乎有些不同了。尤其是那‘金鳞’商号,其所作所为,越发令人难以看透。看似商贾善举,然其格局气度,谋划之深远,绝非寻常逐利之辈所能为。我甚至觉得,其背后之人,眼界已不在这一州一郡之地。”
诸葛亮手持一枚白子,并未急于落下,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棋盘,仿佛那纵横十九道便是天下经纬。“元直所言,亮亦有同感。”他声音平和,如深潭之水,“兴修水利,改良农器,此乃固本之策;推广织机,繁荣百工,乃是培元之方;施药助学,开启民智,更是收拢人心、积蓄潜力之举。其所图者,非一时之财货,乃百年之根基也。”
他轻轻将白子置于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更令人侧目者,乃是其与江东之关联。助孙伯符打造水师,开拓海洋,此等眼光,已跳出中原逐鹿之旧辙,另辟了一片广阔天地。避实就虚,以海制陆,若成气候,其势不可限量。” 诸葛亮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与凝重。他自比管仲、乐毅,胸怀大志,自然能看出这“金鳞”战略背后的惊人潜力。
徐庶点头,压低了声音:“不仅如此。我曾偶然见得‘金鳞’资助蒙学所用之启蒙图册,其中所绘之天下舆图,江河山脉、州郡方位,竟比你我平日所见官制图册详备精确数倍!尤为骇人者,图中于茫茫大海之上,竟标有夷洲、朱崖,乃至更东方的倭岛大致轮廓!此等地理知识,纵是博学如我辈,亦闻所未闻,彼等商贾,从何得来?”
这个问题,同样萦绕在诸葛亮心头许久。他沉默片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黄承彦府中,那位沉静坐在母亲身旁,眼神清澈而慧黠的黄月英小姐。她那日关于“农桑工贾”与“终结乱世”的言论,虽出自女子之口,却掷地有声,与这“金鳞”所为,隐隐有着某种奇妙的契合。难道……他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竟是真的?这位看似娴静的未婚妻(虽未正式定亲,但两家默契已生),与那神秘的“金鳞”,甚至与那位更神秘的“黄英”,有着某种深刻的联系?
“黄承彦先生之女,月英小姐,”诸葛亮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探究,“亦非寻常闺阁女子。其见识谈吐,每每能发人未发之见,于经济民生之道,尤有卓识。”他并未将话挑明,但心中的疑窦与那份难以言喻的好奇,却如藤蔓般悄然滋长。这荆襄之地,似乎因为这股新兴力量的介入,变得更加迷雾重重,也更具吸引力了。
徐庶叹道:“如此看来,这荆州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藏龙卧虎。孔明,你我空负才学,难道真要在这隆中之地,坐观天下变幻,静待所谓‘明主’吗?这‘金鳞’及其背后之人,或许……便是那‘变数’?”
诸葛亮闻言,抬眼望向窗外。大雪纷飞,将天地妆点得一片纯白,也掩盖了世间诸多痕迹。他悠然吟道:“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亮,仍在等待。” 他所等待的,是一个能真正理解并践行他心中“王道德政”理想的明主,一个能让他毫无保留、鞠躬尽瘁的信念寄托。而眼下荆襄的暗流、北方曹操的威胁、江东孙策的崛起,以及这神秘莫测的“金鳞”与那位特别的黄月英小姐,都让未来的棋局变得更加复杂,也让他心中的期待,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妙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