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杂货铺,林呈直奔住在城东头的夫子家。
对于林呈这个考上秀才后就消失的学生,夫子开始是生气的。
没给他好脸色,板着脸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
林呈送上礼物,诚恳道歉赔罪,并说自己落水生病才没及时拜访后,夫子就缓和了脸色。
把林呈叫到书房,开始考较学问。
林呈这段时间的苦读见效了。
对夫子问的问题,都能流畅回答,有些甚至超出了夫子的学问范围。
老夫子捋着胡须,欣慰的点头“不错,不错,看样子,你没有松懈,我先前还担心你考了秀才心就野了”。
林呈表示,都是夫子教导有方。
顺势提出,自己秋天要下场。
夫子取了几本书递给林呈“这些书是我找人借的,你拿回去,吃透了再还给我”。
林呈接过,书页上,姚远两个大字映入眼帘。
粗粗翻了翻,尽管纸张泛黄,但却没有任何折痕,缺页,可见主人是精心保管的。
一本策问,是姚远自己写的时政经史论述题合集。
一本广韵,里面的笔记密密麻麻,画出了不少重点。
一本制艺文的范本,工工整整的抄写着好些篇优秀文章。
最后一本,是姚远个人错题本。
这些东西很珍贵,是主人珍贵的心血。
姚远这人,林呈知道,实际上,私塾里的学生都知道这人。
因为这个人是老夫子教出来的唯一一个人举人。
夫子一个秀才,教出一个举人本是件好事。
但这个姚远,考中后转身另投他人为师,从此之后,夫子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
没想到,为了自己,夫子竟然去找这个人借书了,这对一向清高到有些迂腐的夫子来说,得有多难受。
林呈欲言又止“夫子…”
老夫子瞪眼,胡子都翘了起来“做什么摆出这副难看的姿态,你要能把这些东西吃透,考上举人,那样才能让我扬眉吐气”。
林呈深深鞠躬道谢“学生省的,一定刻苦研读,不负先生一片苦心”。
老夫子叹了口气“你也别多想,我找那小子,也不光是为了你,这些年来,除了他,我这私塾就没出过举人,说到底,还是为师学问不够,耽误了你们”。
“这次拉下脸去借书,也是想让你们都看看,人家是怎么学的”。
语气有点惆怅“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拒绝我,这么多年了,我也想通了,不怪他,他想要前程,我…”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走,去吃饭,你师娘应该做好了”。
陪着夫子用了顿饭。
辞别夫子,林呈在城里唯二的两家书店转了一圈,期望能淘到一些有用的书。
两家书店里书不少,对他有用的却一本都没找到。
林呈失望,走出最后一家书店时,不死心的拉着掌柜问“你们这儿,有没有孤本?”
有些书店是会藏一些好书和孤本,轻易不出售,也不会摆出来。
林呈刻意压低了声音问,防止其他人听到。
掌柜的笑眯眯,上下打量了林呈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孤本么,自然是有的”。
说罢,在柜台下一阵捣鼓,拿出一本书递给林呈。
并叮嘱道“最好找个没人的角落再看”。
林呈听劝,来到没人的角落,打开了这本封面没有名字的书籍。
一看,双手一抖,差点将书本扔了出去。
入眼的是衣衫尽褪纠缠在一起的男女。
画的很露骨,姿势也很新颖,很大胆。
用批判的心态,林呈快速翻完了整本书。
以他这个专业美术生的角度来看,这画画的人水平不够,构图不合理,纯粹靠着露骨博眼球。
要换成自己来画,啧,应该这样那样画,再配着些文字…
打住,打住,林呈告诉自己别多想了,甩了甩头,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
黑脸用力将书拍在柜台上质问掌柜“你故意的吧,我问的是考科举用得着的孤本,你拿的这是什么破书?这算是什么孤本”?
掌柜委屈辩解“秀才公赎罪。”
他是真的感到委屈。
谁让这年轻的秀才刚才那么偷偷摸摸问他的,按照以往经验,这种人不是买春宫图就是买话本子。
哪里想到,今天会错了意。
赶紧赔罪解释,“我这没有秀才公要孤本”。
得,林呈气馁。
骂骂咧咧的提着篮子出了书店。
拿表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快天黑了,得快点回家。
买了一大块鲜羊肉,十来斤猪肉,几个猪蹄,一根猪大骨,并几斤熏干的腊肠。
又在糕点铺里买了几斤时新糕点,几斤五色油糕。
街道上有人举着糖葫芦售卖,林呈买了一大把糖葫芦。
这些东西总归花了不到三两银子。
路过老丈人家的布店时,被站在门口揽客的店小二看到了,老远的就大喊姑爷,声音洪亮,惹得众人瞩目。
林呈的丈母娘从后院走出来,笑呵呵的招呼他进门吃饭。
林呈推辞“今日没告诉家里,之后会抽空再陪秀儿带着孩子一起来看两老”。
老太太比起记忆里热情了不少。
以前的林呈在城里读书,没少碰到这位,她可从没叫上门去吃饭的。
更别说对他这么热情,给他这么好脸色了。
看样子,还是因为自己考中了秀才的原因。
林呈说自己急着回家,将几斤羊肉送给丈母娘,这才脱身成功。
转过弯,看不到丈母娘那张笑脸后,林呈抹了一把额头,松了口气。
来到今天的最后一站,本城最大的粮店。
店里粮食堆积如山,大多是麦、粟(小米)、黍(黄米)等。
本地人的主食是面食,作为地道南方人,林呈总觉得只有吃了米饭才算是吃饭。
空间里是还有十来斤大米,但没有机会拿出来,最好是买些回去,走下明路。
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大米,一斤二十六文,林呈啧了一声,这每一斤就比麦子贵了十文。
店小二笑着解释,大米是从南方运过来的,定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林呈馋米饭,加上又刚进账一笔,就定了两石大米。
他买的多,店家大方的抹去零头,还送了三个麻袋,收了九两四钱。
将花掉的钱加一起算了下,已经花掉了十几两,今天到手的钱,一下就花掉了大半。
林呈吸了口气,现代也好,古代也罢,钱都是这么的不经用。
喊了个牛车,让粮店的人帮忙将大米搬上车。
天擦黑时,牛车到了村口。
林呈喊停“老伯,村里路小,牛车不好走,就在这停吧,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他买这么多东西,家里人肯定会说,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将大米收些进空间。
将东西搬下车,付了车钱。
牛车走远后,林呈收了几麻袋大米进空间,只留了五十斤左右在外面。
加上其他东西,林林总总,怕是有大几十斤的样子,这对林呈这个书生来说,还是太重了。
搬一会儿停一会儿,等于是拖着东西在往前走。
路上偶遇了本家大哥林大栓,他二话不说,一把扛起麻袋,轻巧的耸了耸肩膀,对林呈说“走吧”。
力气大就是这么了不起。
林大栓将东西放在林呈家大门口,转身就走,无视了林呈递给他的两串糖葫芦。
“拿回去给孩子吃”这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就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