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小河在一阵腰骶部的酸胀中醒来,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无处不酸痛,尤其是后腰,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一夜断断续续的昏睡并未能缓解多少疲惫。
孟燕臣几乎立刻察觉她醒了,他眼底有血丝,但眼神依旧清醒而专注。
“醒了?感觉怎么样?”他声音有些沙哑,伸手就去探她的额头,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感受脉搏。
“像被一群大象踩过……”王小河实话实说,试图动一下,立刻牵扯到酸痛的肌肉,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李锐带着他的医疗团队走了进来。
“师父,王老师,早上好。”李锐笑着打招呼。他如今已仁济产科独当一面的副主任医师,但在孟燕臣面前,依旧保持着学生般的恭敬。
“我们来查房,看看这边情况怎么样。”
团队里的住院医和护士们开始熟练地给王小河测量血压、心率,绑上胎心监护仪。仪器很快发出规律的、令人心安的声音。
“血压118\/75,脉搏88,都很好。”护士汇报。
胎心监护仪上,胎儿心跳强劲有力,在140次\/分左右稳稳跳动着。宫缩压曲线显示仍有不规律的、强度在30-40mmhg左右的波动,但并未形成有效节律。
李锐看向孟燕臣,孟燕臣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李锐戴上无菌手套:“王老师,放松,我再给你检查一下宫颈条件。”
王小河配合地放松身体。
“宫颈管基本消退了,很软,位置也居中,条件不错。”李锐脱下手套,语气专业,“但是宫口还没真正开,大概容指松。”
他转向孟燕臣,神色认真起来:“师父,目前的情况是这样:胎儿状况良好,母体生命体征平稳。虽然有明显的腰背痛和频繁的假性宫缩,但真正的规律宫缩还没正式启动。产程还处在最早期的阶段。”
孟燕臣颔首,表示认同他的判断。这种情况在臀位、尤其是巨大儿产妇中并不少见,产程启动缓慢而磨人。
李锐继续提出方案:“考虑到王老师已经满40周整,而且胎儿估重接近8斤,我的建议是,我们今天再观察最后一天。如果到明天,产程还没有自然进入活跃期,考虑到胎儿还在继续增重,等待时间越长,分娩难度可能会相应增加,我建议采取人工破膜。”
他转头对着王小河进行详细解释:“人工破膜后,羊水流出,胎臀能更直接地压迫宫颈,刺激体内前列腺素和催产素的自然分泌,很多时候能有效加速产程的启动,避免过度延期。这是一种相对自然的介入方式。”
他顿了顿,补充了后续预案:“当然,如果破膜后一段时间,比如2-4小时,宫缩仍然不理想,产程进展缓慢,那我们可能需要静脉滴注催产素来加强宫缩力度和频率。师父,您看这个方案如何?”
孟燕臣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看向王小河,目光带着询问。
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习惯,任何关于她身体的决策,最终都需要她的同意。
王小河虽然身体极度不适,但大脑依旧飞速运转着,权衡利弊。她不喜欢被动等待,人工破膜听起来像是一个主动推进流程的选项。
“听起来比干等着强。我同意。”她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孟燕臣这才对李锐点头:“就按这个方案准备。明天上午如果还没有有效宫缩,就进行人工破膜。”
“好的,师父。”李锐点头,然后又笑着对王小河说:“王老师,今天虽然不舒服,但如果体力允许,最好还是多下床走动走动。直立姿势和重力作用,有助于胎儿更好地下降,对宫颈产生更有效的压迫,说不定自己就发动了,就不用等到明天人工干预了。”
王小河看了看自己几乎看不见脚面的肚子,苦笑一下:“走路现在可是个大工程。”
但她知道这是对的,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李锐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团队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再次剩下他们两人。
孟燕臣看向王小河,柔声道:“听到李主任的建议了?要不要现在就在房间里慢慢走几步?我扶着你。”
王小河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走!”
她伸出手,任由孟燕臣用力将她从床上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
在病房里慢悠悠地踱了几圈,王小河只觉得腰酸背胀的感觉有增无减,那种无所不在的下坠感让她心烦意乱。她停下来,扶着腰,看向窗外仁济医院行政楼的方向,忽然灵光一闪。
“燕臣,”她转过头,眼睛因为想到了点什么而稍微亮了些,“在房间里转圈圈太闷了。反正现在也没正式发动,要不去你办公室视察下?换换环境,说不定能分散点注意力。”
孟燕臣有些意外,但立刻点头:“好,只要你感觉还能走动。办公室安静,也好休息。”
他仔细打量她的状态,确认她除了疲惫和不适,并无其他异样,这才小心地搀扶着她,像护送一件易碎的珍宝,慢慢走向隔壁行政楼。
走进孟燕臣宽敞却略显清冷的办公室,王小河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会客区的舒适沙发上,背后立刻被塞了好几个软垫。
她环顾四周,目光很快被孟燕臣那张巨大的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夹和待签文件吸引。
“哇哦,”她忍不住啧舌,带着点戏谑看向正在给她倒温水的孟燕臣,“孟院长,看来我住院这几天,耽误您日理万机了啊?这文件都快堆成山了。”
孟燕臣将水杯递给她,推了下金丝眼镜,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线上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这些都是需要纸质签字的,堆了几天没顾上来办公室。”
“哦,那就是我耽误孟院长工作了呗?”王小河挑眉,她开起玩笑来也带着点认真的调侃,“要不是我在这住院,你早来签字了。”
孟燕臣低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发顶:“胡说。你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