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城的城墙外，巡逻队的脚步声比往日密了三倍。
城卫队的队员们裹紧厚重的防寒服，靴底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规律的咯吱声，腰间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八座了望塔上，新添的岗哨正用望远镜扫视着茫茫雪原，镜片上的霜花被呵出的白气一遍遍化开。
袁市长的命令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布城激起层层涟漪——除了加强巡逻，
各街道的负责人还挨家挨户登记了备用物资，仓库里的抗辐射药剂和能量块堆得像小山，连平时清闲的锻造铺都连夜赶制起箭矢和盾牌。
消息传到小院时，简慕鲤正和小青一起剪窗花。
“听张婶说，城西的了望塔加了两个巡逻队呢。”小青举着剪好的“福”字，兴奋里带着点紧张，“是不是真的要出大事呀？”
吴伯端着刚蒸好的药香馒头从厨房出来，白汽氤氲了他的老花镜：
“政府这么安排，就是为了让咱们安心过年。
真有异动，反而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余浩正在检查作战服的能量扣，闻言点头：“刚收到消息，巡查队在次生林外围撒了三十个感应装置，只要有大型异兽靠近，城里立刻能收到警报。”
他拍了拍阿虎的肩膀，“咱们的装备也都检查好了，真有事，随时能出动。”
周亦安把最后一串彩灯缠上老槐树，电线接通的瞬间，暖黄的光串像瀑布般垂下来，映得雪地都泛着温柔的光晕。
“先不想那些了。”他拿起个红灯笼递给简慕鲤，“吴伯说得对，政府把该做的都做了，咱们踏踏实实过年，就是最好的准备。”
简慕鲤接过灯笼，指尖不小心碰到灯架上的冰碴，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变异蟒的鳞片。
但抬头看见院子里忙碌的身影——余浩在石桌上铺开红纸研墨，阿虎正笨拙地学着包饺子，云云在帮吴伯择菜，小青举着窗花在门框上比划高低——心里那点不安忽然就散了。
“对，过年！”她把灯笼挂在门楣上，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晚上咱们煮蟒肉火锅吧，吴伯说蟒肉炖萝卜最香了。”
“还要喝铁头带回来的好酒！”阿虎举着擀面杖喊道，面团在他手里歪歪扭扭，惹得众人直笑。
布城的夜空渐渐暗下来，了望塔的探照灯在雪地上扫过，像守护的眼睛。
城卫队的巡逻声远远传来，反而衬得小院里的热闹格外真切。
火锅的热气在窗上凝成水雾，简慕鲤刚夹起一片蟒肉，
就被外面“咻”的一声锐响惊得抬头——窗外炸开一朵金红色的烟花，像把碎星撒在了墨蓝的天上。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接二连三窜上夜空，绿的像松针，粉的像桃花，还有带着哨音的旋转烟花，把布城的雪夜照得如同白昼。
“放烟花了！”小青第一个蹦到门口，冻得缩着脖子也不肯回屋。
洛婶赶紧把厚棉袄披在她身上，自己也笑着往外看：“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前几年哪敢这么费能量？”
张叔正和洛叔碰杯，喝得满脸通红：“这叫啥？叫日子有奔头了！布城要升级，孩子们要去大地方上学，不放点烟花庆祝庆祝？”
众人都跟着笑起来，纷纷涌到院里看。
简慕鲤站在周亦安身边，抬头望着漫天璀璨，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心里却暖得很。
她想起刚到废土时，漏风的木屋，破洞的房顶，冷冷清清的，哪见过这般光景？
“咚——咚——”城中心的钟楼敲响了除夕的钟声，浑厚的声音传遍布城的每个角落。
烟花在钟声里开得更盛，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硫磺香和烤肉香。
“回屋吃火锅咯！”吴伯笑着招呼，“再不吃，萝卜都煮烂了。”
屋里已经摆好了两桌。
洛叔洛婶他们长辈一桌，围着热气腾腾的铜炉，锅里的蟒肉和青菜翻滚着，咕嘟咕嘟响得热闹。
简慕鲤他们这桌更热闹，铁头正抢阿虎碗里的丸子，云云被小青缠着教怎么调麻酱，
余浩则在给每个人的碗里添酒——是袁市长送的那两坛，醇厚的酒香混着火锅的热气，暖得人骨头都酥了。
“来，敬咱们布城！”余浩端起碗，“明年升级六级城，咱们也能有自己的觉醒者学院！”
“再敬慕鲤！”铁头跟着起哄，“明年去北斗学院，给咱们布城争光！”
简慕鲤笑着和大家碰碗，米酒的甜香在舌尖散开。
吃到一半，外面的烟花渐渐稀了，却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
小青扒着窗户看：“他们在堆雪人呢！咱们吃完也去堆一个吧？”
“好啊！”阿虎举双手赞成，“堆个比院门还高的！”
吴伯喝了口酒，眯着眼笑：“慢点吃，没人跟你们抢。”
两大盘饺子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差点掀翻屋顶。
白胖的饺子在青瓷盘里挤挤挨挨，边缘捏着漂亮的褶子，一半泛着淡淡的粉红——那是掺了变异猪肉馅的，另一半透着点翠绿，是新鲜蔬菜剁碎了拌的，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快尝尝！”张婶擦着手笑，“这零辐射面粉就是不一样，和面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筋道，闻着都带着麦香。”
简慕鲤先夹了个蔬菜馅的，刚咬开小口，就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舍不得松口——蔬菜的清爽混着面香，一点辐射味都没有，咽下去胃里暖融融的，像被春天的风拂过。
“好吃！”铁头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喊，“比我妈以前包的香十倍！”
洛婶笑着拍他后脑勺：“吃你的吧，这饺子啊，不光是面粉好，馅里的变异猪肉也是未央小队猎回来的，干净！”
吴伯夹起个猪肉馅的，慢慢嚼着，眼里带着欣慰：“以前吃口没辐射的东西难如登天，现在咱们自己就能猎、能提纯。这饺子，吃的是顺顺利利，更是咱们自己挣来的安稳。”
余浩端着饺子碗：“敬这饺子！明年咱们都健健康康，小鲤鱼去学院顺顺利利，布城升级平平安安！”
“干杯！”十几只碗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吃到最后，小青忽然从自己碗里挑出个包着晶石的饺子，举得高高的：“我吃到了！吴伯说吃到晶石的人明年运气最好！”
酒的甜香混着火锅的热气，在简慕鲤鼻尖萦绕。
她悄悄端起周亦安面前那杯没喝完的果酒，刚抿了一小口，就被那股带着点酸的甜劲儿呛得缩了缩脖子，脸颊却像被火烤过似的，慢慢浮起层薄红。
“偷喝什么呢？”余浩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正和阿虎说着话，眼角的余光早就瞥见她那点小动作，“杯子都快藏到桌子底下了。”
简慕鲤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推回去，舌头有点打结：“就、就尝了一小口，没多喝。”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像只被抓包的小兽，眼神里却藏着点狡黠的笑。
“虚岁十六也是未成年。”他拿起她面前的果汁杯往里面续了点温水，“果酒也是酒，喝多了明天该头疼了，还怎么去给袁市长拜年？”
“知道啦浩哥。”简慕鲤乖乖端起果汁杯，抿了口温水，甜丝丝的果酒香还在舌尖打转。
她偷偷抬眼，看见周亦安正低头给她夹了块蟒肉，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显然也瞧见了刚才那一幕。
云云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我刚才也偷喝了我爹的酒，比你的果酒辣多了！”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偷笑起来，像分享了什么了不得的小秘密。
吴伯端着酒杯，看着这一幕笑出了声：“小丫头片子，等去了学院，过了十八岁生日，再敞开了喝也不迟。现在啊，还是乖乖喝你的果汁，长个子要紧。”
简慕鲤吐了吐舌头，不再惦记那杯果酒。
余浩看着她低头认真吃饺子的样子，摇了摇头，眼里却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