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几乎是拖着一条腿挪回林家堡的。背后的淤伤和手臂的擦伤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那枚半下品灵石攥在手心，硌得人生疼，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老祖宗！”
“您这是怎么了？”
守在堡口望眼欲穿的林福和几个族人一眼就看到他狼狈的模样，顿时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搀扶。孩子们也吓得躲在大人身后，睁着大眼睛，不敢出声。
“没事，没事，挖矿的时候不小心蹭了一下，皮外伤。”林业强挤出笑容，轻描淡写地带过被刁难和克扣的细节，只是晃了晃手里那少得可怜的工钱，“看，今天又赚了点。福伯，先拿着，紧着要紧的用。”
林福接过那枚半灵石，手都有些发抖。他不是傻子，老祖这模样，绝不仅仅是“蹭了一下”那么简单。他眼眶发红，嘴唇哆嗦着，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灵石收好。
“老祖，您快歇着，我去烧点热水给您擦洗一下。”一个中年妇人连忙说道。
“对对付，歇着，歇着。”众人簇拥着林业，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
林业心中暖流淌过，但更多的是紧迫感。这种靠老祖一个人卖苦力勉强糊口的日子，必须尽快结束！
他坚持先不去休息，而是让林福搀着，去灵田那边看了看。
几天过去，在族人们精心（且略显笨拙）的照料下，那三亩灵田竟然真的显出了一丝不同以往的生机。播下去的灵谷种子大多已经冒出了嫩绿的芽尖，虽然纤细，却排列得整整齐齐，沐浴在夕阳下，显得格外精神。尤其是挖了简易水渠的那片区域，秧苗的长势明显更为水灵。
“好！好得很！”林业忍不住连声称赞，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大家干得漂亮！这就是集体力量的体现！看看，这秧苗长势，比往年强多了吧？”
族人们看着田里的景象，再听到老祖的肯定，脸上都露出了憨厚而自豪的笑容。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劳动，真的能带来可见的改变和希望。
“都是老祖宗指导得好！”一个年轻族人挠着头笑道。
“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林业纠正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只是开始。灵谷生长，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灵气？”林福试探着回答。
“对！就是灵气！”林业点头，“咱们这灵田品阶太低，蕴含的灵气稀薄，这是限制产量的关键！光靠粪肥…呃，有机肥，还不够！”
族人们面面相觑，灵田品阶是天生的，这还能怎么办？难道去抢一条灵脉回来？
林业沉吟片刻，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前世看的那些小说里，不是经常有什么聚灵阵吗？虽然原主记忆里没有完整的阵法知识，但一些最粗浅、最大众化的聚集灵气的小技巧，似乎还是有点印象的，通常是散修们用来辅助修炼的简陋法门。
“我好像知道一种…一种能稍微让灵气聚集得快一点的小法子。”林业斟酌着用语，不敢说是什么阵法，怕吓到族人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需要一些特定的石头，按照特殊的方位摆放。或许…可以对灵田有点帮助？”
族人们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老祖宗连这种秘法都知道？
“需要什么石头？我们去找！”几个年轻人立刻摩拳擦掌。
林业根据模糊的记忆，描述了几种山间常见的、可能蕴含微弱灵气的石材形状和特征。“大概就长这样…大家明天可以去附近山上找找看，注意安全，优先找那种摸着有点温润、或者带点奇异纹路的。”
他又看向那枚半灵石，咬了咬牙：“福伯，这半颗灵石，也拿去，想办法换点最劣等的灵粉（灵石研磨的粉末，蕴含少量灵气）回来，或许能当…当引子？”
林福郑重地点头，虽然觉得用半颗灵石换灵粉可能换不了多少，但既然是老祖宗的吩咐，必定有深意。
是夜，林业躺在硬板床上，背后的伤经过简单的清洗敷药，依旧隐隐作痛。但他脑子里却在不断推演、组合那些残缺的聚灵小技巧，试图拼凑出一个能适用于灵田的、最低配版的“灵气引导方案”。这简直比前世做项目方案还烧脑。
……
与此同时，青岚坊市，某间小酒馆的角落里。
黑铁矿洞的管事张胖子，正和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喝着闷酒。
“妈的，那个姓林的老不死！”张胖子灌了一口劣酒，恨恨地骂道，“本来一群浑浑噩噩的苦力，随便拿捏。自从他来了，竟然搞什么分工协作，效率是高了点，但也让那帮穷鬼心思活络了！今天还敢顶嘴了！尤其是那老家伙，看着碍眼！”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名叫侯三，是坊市里的一个包打听兼泼皮，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眯着小眼睛：“张管事，一个炼气三层的老头，也值得您动气？找个由头，让他滚蛋不就完了？”
“滚蛋？太便宜他了！”张胖子冷哼一声，“我得让他知道知道，这矿洞是谁说了算！得立威！不然以后谁都敢蹬鼻子上脸！”
侯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张管事，您要是想…让他彻底消失，也不是没办法…坊市外面黑山林里，偶尔失踪个把低阶修士，再正常不过了…”
张胖子眼中凶光一闪，但随即又有些犹豫：“做得太明显…万一…”
“哎哟，我的张管事哟！”侯三凑得更近，“一个无依无靠的老散修，死了谁会在意？您只要…”他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事后往黑山林一扔，保证干干净净。价钱嘛，好商量…”
张胖子摸着下巴，显然动了心。他看不惯林业，不仅是因为林业“碍事”，更隐隐觉得这老头有点邪门，让他不安。除掉，似乎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嗯…这事，容我再想想…”张胖子没有立刻答应，但眼中的杀意已经掩藏不住。
……
第二天，林业因为伤势，实在无法再去矿洞。他留在堡内，一边指挥族人继续照料灵田，并派人上山寻找合适的石头，一边忍着痛，尝试用体内那微弱的灵力调和一点草药，给自己疗伤——能省一点是一点。
派去坊市用半颗灵石兑换灵粉的林福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果然，半颗下品灵石只换来了一小撮几乎看不到灵光的劣等灵粉，聊胜于无。
下午，上山找石头的族人们陆续回来，带来了几块符合林业描述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灰白色石头。
林业强撑着，亲自在灵田一角，按照自己推演了半夜的方位，小心翼翼地埋下这些石头，并将那一点点灵粉作为核心，埋在了正中央。
整个过程，族人们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觉得老祖宗的动作充满了某种神秘的仪式感。
布置完成，林业已经累得满头虚汗。他感受了一下，似乎…周围的灵气…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流动变化？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起了效果。
“成了！这叫…嗯，‘林家灵田滋养法’！”林业给自己鼓劲，也是对族人宣布，“能不能成，过几天看效果！”
族人们将信将疑，但依旧充满期待。
接下来的两天，林业没有再去矿洞。他一边养伤，一边更深入地指导家族内部的生产建设。草席编织得越来越像样，甚至开始尝试编一些更精巧的筐篮；野菜的分类包装也更细致；他还让族人尝试用黏土捏制一些简陋的陶坯，准备以后试试烧制家用器皿甚至花盆之类的东西卖。
家族内部，虽然依旧清贫，但氛围却愈发积极忙碌，人人都有活干，人人都能看到改变。那三亩灵田里的秧苗，似乎真的比旁边其他散修的灵田长得更绿、更壮实一些。那简陋的“聚灵”小阵，或许真的起了那么一丁点作用。
然而，林业并没有放松警惕。石磊的警告和张管事那双不善的眼睛，始终在他心头盘旋。
他知道，暂时的平静之下，暗流仍在涌动。张胖子的报复，恐怕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必须尽快让家族拥有更强的自保能力，或者…找到新的、更安全的财路。
伤好些后，他再次拿起矿镐，目光坚定地看向坊市的方向。
“是时候，再去会会那个张胖子了。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