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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龟国东南部,气候温润,水网密布。清水湾村便坐落于此,村前河水清澈见底,蜿蜒环绕,滋养得两岸土地肥沃,绿柳成荫。林夜与夏清岚离开雪狼国后,进入玄龟国,一路行来,深感此地气息中正平和,最终选定了这处宁静的村落暂居。

他们在村外依山傍水处,亲手搭建了一座木屋,开垦了一片菜园,如同寻常归隐的夫妇般安顿下来。这一住,便是七载春秋。

七年的时光,足以让许多事情改变。清水湾村依旧宁静,但村中的孩童已长成少年,昔日的少女已为人母,田里的庄稼熟了一茬又一茬。林夜与夏清岚也彻底融入了这里的生活,成了村民口中亲切的“林先生”和“吴娘子”。

村口大道旁,那间由陈老汉与陈老妪经营的茶棚,成了他们最常去的地方。陈老汉年近九旬,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但精神矍铄,声音洪亮;陈老妪比老伴小几岁,也已年过八旬,头发花白,身子骨看起来有些单薄,但眼神温和,总是安静地忙活着。在玄龟国,民多长寿,似他二人这般年岁,仍能操持生计者,并不罕见。

七年前的一个午后,林夜二人偶然在茶棚歇脚,一碗粗茶,几句闲谈,便与这对老夫妇结下了缘分。

“林小哥,吴家妹子,今儿个天气好,鱼口咋样?”陈老汉见二人走来,热情地招呼着,麻利地抹干净桌子。七年的相处,早已没了最初的客套,更像是家人般的问候。

“托老哥的福,钓了几尾鲫鱼,晚上给大嫂熬汤喝。”林夜笑着将鱼篓放在一旁,坐了下来。夏清岚则自然地走到灶边,帮陈老妪看着火候。

“又麻烦你们惦记着。”陈老妪抬起头,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吴家妹子,你上次给的枣干快喝完了,泡水喝这些时日,觉着晚上睡觉踏实多了。”

“喝完我再给您拿些来,配上几片参须,益气养血更好。”夏清岚柔声道。七年来,她一直不着痕迹地用些普通的食补方子帮陈老妪调理身体,虽不能逆转衰老,却也让老人少受些病痛之苦。

七年的相伴,情谊早已在无数平淡的日常中沉淀得深厚。

夏日午后,茶棚旁的树荫下,林夜常与陈老汉对弈。陈老汉棋风依旧大刀阔斧,林夜便陪他杀得难解难分,偶尔险胜半子,偶尔“惜败”一局,总能引得老汉抚掌大笑或扼腕叹息。陈老妪和夏清岚则坐在一旁,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轻声聊着村里的琐事。

“吴家妹子,你瞧东头老李家的二小子,前日相看了西村张家的姑娘,两家都挺满意,估计好事将近了。”陈老妪絮叨着。

“是吗?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那孩子七年前还光着屁股在河里摸鱼呢。”夏清岚笑着应和,手中绣着的荷包上,鸳鸯已初见雏形。

秋收时节,林夜会主动帮陈老汉将茶棚后的院子收拾利索,劈好足够过冬的柴火,码放得整整齐齐。陈老汉起初总说“使不得”,林夜便道:“老哥,七年了,还跟我客气?再说,您这身子骨,劈柴这种重活,还是我来。”陈老汉便也不再推辞,蹲在一旁抽着旱烟,看着林夜忙碌,眼里满是欣慰。

冬日里,茶棚生意清淡,四人便常聚在陈老夫妇那间燃着炭盆、暖意融融的小屋里。陈老汉会翻出他珍藏的、泡了不知多少年的药酒,给林夜倒上一小盅,讲他年轻时走南闯北的见闻;陈老妪则拿出炒好的南瓜子、花生,和夏清岚絮叨叨着村里的婚丧嫁娶、人情往来。屋外风雪呼啸,屋内却温馨祥和。这七年的每一个除夕,他们都是在一起守岁度过。

然而,岁月终究无情。尽管有夏清岚的细心调理,陈老妪的年岁毕竟大了。第七年的秋天,她的身体明显不如从前。咳嗽的老毛病在天气转凉后加重了些,手脚也不如以往利索,在茶棚坐的时间越来越短,精神也容易倦怠。

这一日,夏清岚帮陈老妪将晒好的萝卜干收进罐子,发现老人的手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呼吸也略显急促。

“大嫂,近日可是觉得身上越发倦怠了?”夏清岚扶她坐下,轻声问道。

陈老妪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人老了,就是这样,一年不如一年。开春时还好好的,入了秋,就觉着这身子骨像散了架的旧马车,走几步都喘。唉,净给老头子添麻烦……”

“老婆子,又胡说啥呢!”陈老汉刚好提着水桶进来,听到这话,立刻粗声打断,但眼神里却满是担忧,“谁还没个老的时候?你安心歇着,茶棚有我呢!林小哥和吴娘子也常来帮忙,累不着你!”

夏清岚为陈老妪倒了杯温水,暗中度过去一丝极其温和的元气,助其理顺气息,口中安慰道:“大嫂别多想,秋燥伤肺,咳嗽难免。我那里还有些润肺的梨膏,晚些给您送来,睡前含服,会舒服些。”

陈老妪握着夏清岚的手,眼眶微红:“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七年,多亏了有你们常来走动,家里热闹多了,我跟你老哥,心里都暖乎乎的……遇见你们,是我和老陈的福气。”

离开茶棚,返回林间小屋的路上,夏清岚轻声对林夜说:“夫君,陈大嫂的生机……流逝得很快。怕是……就在这一两年间了。”

林夜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早已看出,陈老妪的寿元将尽,这是自然规律,非药石可逆。即便是他,也无法、更不应去强行扭转一个凡人既定的生命轨迹。

“七年相伴,情谊已深。我们能做的,便是在这最后时光里,多些陪伴,让她安然度过。”林夜缓缓道,目光望向远处沉静的河水,眼眸中罕见地泛起了一丝细不可察的波澜,“清水七年,见证生老病死,体悟平凡相守,于我道心,亦是难得的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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