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玄水刺”瓶颈的霍天渊，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不仅术法威力大增，连带着对灵力的掌控和感悟也精进了一层。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内敛，那份属于底层杂役的卑微似乎被磨去了些许棱角，透出一种沉静如渊的气质。
这日，宗门颁布了一项针对外门区域的小型任务——清理修缮位于北山与西山交界处的一座废弃“引灵亭”。此亭年代久远，是过去宗门引聚周边稀薄灵气，辅助低阶弟子修炼所用，后来因宗门灵脉调整而逐渐废弃。如今亭内核心的聚灵阵纹多有损毁，不仅无法引灵，偶尔还会因阵法残破引动地脉紊乱，造成小范围的灵气躁动，需派人处理。
任务不算艰巨，但涉及基础的阵法辨识与稳定，故而需要一名略通阵法的外门弟子带队，并配以数名杂役协助。巧的是，这次带队的外门弟子，正是战玲珑。而协助的杂役名单中，霍天渊的名字赫然在列。
当霍天渊与另外两名杂役赶到指定地点时，战玲珑已经等在那里了。她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浅蓝色劲装，长发束成马尾，显得干净利落。她正拿着一卷残破的兽皮图纸，秀眉微蹙地研究着引灵亭的基座阵纹，神情专注，阳光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柔和而认真的线条。
看到霍天渊等人到来，她只是抬眼淡淡一扫，目光在霍天渊身上略微停顿了半瞬，便恢复了清冷，公事公办地道：“来了就开始吧。你，”她指向霍天渊，“负责清理亭内残骸和东侧基座的苔藓污垢，注意不要触碰任何看似符文印记的地方。你们两个，去清理西侧和南侧。”
“是。”霍天渊与另外两名杂役应声，各自行动起来。
引灵亭不大，但内部堆积了不少枯枝败叶和鸟兽粪便，散发着一股霉味。霍天渊默不作声，挽起袖子便开始清理，动作麻利而仔细。他心细如发，在清理过程中，果然发现东侧基座有几处模糊的刻痕，与周围的青苔痕迹不同，他小心地避开了那些区域，将周围的污垢清理得干干净净。
战玲珑一边对照图纸，一边检查着亭子中央残缺的聚灵阵核心，偶尔用特制的符笔蘸取灵粉，修补一些完全断裂、无关紧要的辅助纹路。她的动作娴熟，显然在阵法一道上颇有造诣，并非只会舞刀弄剑。
时间悄然流逝。就在清理工作接近尾声，战玲珑也开始着手处理几处关键的能量淤塞点时，异变突生！
“嗡——！”
一声低沉的震鸣从亭子基座下传来，整个引灵亭微微晃动了一下！只见刚刚被战玲珑疏通的一处阵纹节点，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出一团紊乱的灵光，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引动了周围残存的阵法之力，数道细微却锋锐的灵气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向四周迸射开来！
“小心！”战玲珑脸色一变，娇叱出声，同时身形急退，玉手挥动，一道柔和的灵力屏障瞬间张开，护住了她自己和离她较近的两名杂役。
然而，霍天渊此刻正在东侧基座旁，距离那紊乱的中心最近！一道最为凌厉的灵气乱流，正朝他当面袭来！速度极快，避无可避！
那两名杂役已吓得面无人色，惊呼出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霍天渊瞳孔骤缩，体内灵力近乎本能地运转！他没有选择防御（也来不及防御），而是并指如剑，脑海中瞬间闪过刚领悟的刚柔并济之意，一缕极其凝练、带着微弱螺旋气劲的“玄水刺”雏形在指尖一闪而逝，并非射出，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了那道袭来的灵气乱流最薄弱的一点！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凌厉的乱流竟被他这恰到好处的一“点”从中截断、搅散，化为无形清风拂过他的面颊，只切断了他几根飘起的发丝。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战玲珑的灵力屏障刚刚完全撑开，就看到霍天渊已化解了危机。她美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她看得分明，霍天渊方才那一下，绝非杂役应有的反应和手段，那对力量精准到毫厘的掌控，以及对时机妙到巅毫的把握，简直不像是一个丹田破损之人所能做到的！
霍天渊化解危机后，迅速后退，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刚才那一下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极度耗费心神，几乎抽空了他小半的灵力。
“你没事吧？”战玲珑撤去屏障，快步走到他身边，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无妨。”霍天渊摇了摇头，目光却凝重地看向那依旧闪烁着不稳定灵光的阵纹节点，“这节点之下，似乎还连通着别的东西，能量远比图纸上标注的要狂暴。”
战玲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神色也严肃起来。她再次拿出兽皮图纸，仔细对照，又蹲下身，用神识仔细探查那处节点。片刻后，她站起身，俏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棘手。
“你说得对。这图纸是百年前的，地脉或许已有细微变动，导致此处节点实际承接的地气超出了阵法负荷。我刚才按图索骥，反而差点引发了更大的反噬。”她坦言了自己的失误，并没有因为霍天渊是杂役而掩饰。
她沉吟片刻，看向霍天渊，眼神中少了几分平日的居高临下，多了几分平等的征询：“你方才那一下，对力量掌控极为精妙。依你看，现在该如何处理？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
霍天渊没想到战玲珑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他略一思索，结合自己刚才感应到的那股狂暴地气，以及师尊零星提及过的关于能量疏导的理念，谨慎开口道：“堵不如疏。既然此地气过剩，不如尝试在附近开辟一个微小的泄流通道，将部分冗余地气引导散去，减轻主节点压力，再行修复。”
战玲珑闻言，眼睛一亮：“泄流引导？这思路倒是可行！只是这泄流通道的刻画，需要极其稳定的灵力输出和对能量流向的精准感知，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会加速阵法崩溃……”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项工作难度很高。
霍天渊看着她，平静道：“若师姐信得过，我可尝试协助稳定能量，师姐负责刻画导流阵纹。”他方才化解乱流，展现出的正是对能量的精准控制。
战玲珑看着他沉静而自信的眼神，犹豫仅仅持续了一瞬，便果断点头：“好！你来辅助我！”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摒弃了身份地位的差异，如同合作的伙伴，全力投入到对这失控节点的修复中。战玲珑取出新的灵粉和符笔，根据现场情况快速设计着简易的导流阵纹。霍天渊则屏息凝神，将神识催发到极致，双手虚按在节点附近，以其精微的掌控力，小心翼翼地抚平那些躁动的能量，为战玲珑的刻画创造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
他负责稳定内里澎湃的能量潮汐，她负责勾勒疏导外泄的精巧路径。两人的配合从最初的些许生涩，迅速变得默契无间。有时甚至无需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灵力波动，对方便能心领神会。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废弃的引灵亭和这对正在通力合作的年轻男女身上。战玲珑光洁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霍天渊的脸色也更加苍白，但两人眼中都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当最后一道导流阵纹刻画完毕，灵光顺畅地流转开来，将那过剩的地气缓缓引入地下深处，那躁动的节点终于彻底平静下来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成功了！”战玲珑直起身，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明媚笑容，那笑容纯粹而生动，不同于她平日或骄横或清冷的样子，看得霍天渊微微一怔。
“嗯，成功了。”霍天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发自内心的笑意。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那是一种经历了共同困难、彼此信任、携手成功的微妙氛围。先前那些别扭的“暗援”、练武场的“点津”，在此刻这实实在在的并肩作战面前，仿佛都有了不同的意味。
另外两名杂役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何曾见过战师姐如此平和甚至带着赞许地与一个杂役说话？又何曾见过一个杂役能展现出如此惊人的能力和冷静？
战玲珑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异样，轻轻咳嗽一声，恢复了平日里那略带清冷的模样，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今日多亏你了。没想到你对能量掌控如此精妙。”
“师姐过奖，是师姐阵法精湛，临机应变。”霍天渊谦逊道。
战玲珑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开始收拾工具。只是在转身的刹那，她的耳根似乎微微泛起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红晕。
是夜，寂灭崖。
霍天渊盘膝而坐，却罕见地没有立刻进入深度修炼。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白日里战玲珑专注研究阵图的侧脸、面临危机时的娇叱、成功后的明媚笑容，以及最后那看似平静却隐含波动的眼神。
他并非懵懂无知之辈，战玲珑对他态度的转变，从最初的敌意、到别扭的相助、再到如今的平等合作与隐隐的欣赏，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而他自己，在面对这个看似骄横实则内心有着自己原则和善良的女孩时，心中那根冰冷的弦，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拨动了。
一种陌生而微妙的情愫，如同初春的藤蔓，在他坚韧的心房中悄然滋生、缠绕。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自身的实力才是根本。
然而，当他重新凝神，运转引气诀时，却发现自己的心境似乎与以往不同。脑海中虽仍有战玲珑的影子，但带来的并非烦躁，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宁静与……动力。
他想起了她面对难题时的坚韧不拔，想起了她承认失误时的坦荡，想起了她成功时的纯粹喜悦。
“唯有变得更强，方能……站在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广阔的风景吧。”他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