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已经碎成好几块的象环。
失去了所有灵光,如同最普通的陶瓷残片。
周平心中忐忑,等待着公西子的反应。
然而,公西子看着那堆碎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惋惜、心痛或者责备。
他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惊奇和…探究?
“你是说…”公西子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平,“这‘象环’,自己飞了出来,挡下了那雷?”
周平郑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否则,晚辈此刻早已化为飞灰。”
“哈哈哈!好!好!好!”公西子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抚掌大笑。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周老弟,你早晚必是我儒道中人!而且是非同一般的有缘之人!”
他激动地站起身,在牢房里踱了两步:“法器碎了,可以再炼!材料没了,可以再寻!
但如周老弟你这百年难遇之才,才是真正能让我儒道发扬光大、再现辉煌的希望所在!”
周平有些愕然:“前辈…您不生气?”
公西子大手一挥,语气斩钉截铁:“生气?老夫高兴还来不及!何气之有?”
他重新坐下,身体前倾,目光热切地几乎要燃烧起来,“来来来!快告诉老夫!你如今儒道修行到了何种地步?
可曾养出浩然气?凝聚文胆否?意念可能沟通天地?”
周平一脸懵逼,表示一句都没听懂。
他搓着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正好!趁此机会,老夫就在这天牢之内,将毕生所学,对你倾囊相授!此乃天意!天意啊!”
此刻,在这位三品大儒眼中,这是一个绝佳的契机,一个能将周平真正引入儒道至高殿堂的钥匙!
便后继有人了。
江氏医馆内,一如往常般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来看病的百姓安静地排着队。
江玄同正专注地为一位老者号脉。
就在这时,一位面容极其俊美、气质不凡的年轻“秀才”迈步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玄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如鹰的随从。
仅仅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一看就绝非善茬。
排队的人们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那“秀才”径直走到问诊桌前。
江玄同头也没抬,习惯性地说道:“看病后面排队。”
“秀才”开口,声音清冷:“江玄同。”
江玄同猛地抬起头!
脸上瞬间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慌忙站起身,下意识地就要整理衣袍下跪行礼!
“草……”他刚吐出一个字。
沐阳公主微微抬手,用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制止了他下跪的趋势,眼神示意他不必声张。
江玄同立刻会意,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垂手恭立在一旁,低声道:“您…您怎么…”
沐阳公主打断他,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很低:“周平抓来的那个人呢?”
江玄同不敢怠慢,连忙侧身引路:“在后堂。”
后堂内,杀手道士被结实的牛筋绳捆得如同粽子,歪倒在地,昏迷不醒。
沐阳公主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这是怎么回事?”
江玄同连忙解释:“回殿下,此人手段诡异,草民恐其暗中施展邪法求救或自戕,故用银针秘法暂且让其昏睡,以策万全。”
沐阳公主点了点头:“弄醒他。”
“是。”江玄同应道。
他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个针囊,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精准而快速地在道士颈后和头侧的几处穴位刺了几下。
不过片刻,那道士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时的迷茫迅速被警惕和惊惧所取代,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被牢牢捆住,反而发出一声轻笑。
“我劝你们赶紧放我走,不然别说这间医馆,整条街的人都得死。”
他话音未落,立刻挨了一记凌厉无比的耳光!
“啪!”
一声脆响!
那道士的嘴角立刻破裂,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耳朵嗡嗡作响。
沐阳公主动都没动,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天然的皇家威仪。
“身为出家修行之人,不想着清静无为,却在此口出狂言,胁及无辜!本…我倒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你这等孽徒!”
她微微前倾身体,带来的压迫感让那道士呼吸一窒:“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可以饶你不死。”
道士吐出一口血沫,强撑着抬起头:“你…你到底是谁?!”
“啪!”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耳光!
抽得他另一边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沐阳公主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现在,是我在问话。”
接连两记狠辣的耳光,加上沐阳公主那完全不符合其“文弱秀才”外表的强大气场和冷酷手段,彻底击溃了这道士的心理防线。
他眼中的凶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和颤抖。
“不…不是我不说…”道士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是…是我也被下了禁制咒术!
倘若泄露一丝一毫…立刻就会…爆体而亡!真的!我不敢骗您!”
这件事,周平之前确实向沐阳公主禀报过。
公主心中了然。
她略一沉吟,改变了策略:“好吧。那我问,你答。是,你就眨一下眼。不是,你就动动眼珠子。明白吗?”
这道士闻言,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拼命点头,又赶紧眨了一下眼,声音带着哀求。
“明…明白!小的明白!您问!您问!”
沐阳公主目光锐利,问题直指核心:“你师父道号玄微子?”
道士身体一颤,艰难地眨了一下眼。
公主继续追问:“他现在人在东宫?”
道士再次眨眼。
“协助太子炼丹?”
眨眼。
沐阳公主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声音愈发冰冷:“炼的什么丹?”
道士脸上露出极度挣扎和恐惧的神色,嘴唇哆嗦着,似乎那禁制咒术正在被触发,他既不敢说,又不知该如何用眼神准确表达这个复杂答案。
沐阳公主见状,换了一种问法,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丹药…是准备给…皇上的?”
道士如释重负,又惊恐万分地用力眨了一下眼!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沐阳公主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旁边的桌案上。
“竟敢蛊惑太子,意图谋害圣上!活剐了你们这些妖道都不为过!”
道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求饶,额头撞在地上砰砰作响。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小的只是听师父差遣办事,什么都不知道啊!饶命啊!”
沐阳公主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惊悸,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也最害怕得到答案的问题,语气异常谨慎。
“京城内丢失的那些孩子…可跟你们有关?”
然而,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那道士在极度的恐惧中,依旧颤抖着,眨了一下眼!
这个肯定的答案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沐阳公主心头!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
她最不愿相信、也最恐惧的猜测,被证实了!
她稳定了好一会儿呼吸,才继续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子…他知不知情?”
道士绝望地眨了一下眼。
沐阳公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滔天的怒意:“你们绑架那些孩子…难不成是为了…炼药?!”
道士吓得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再一次眨眼。
“此事太子也知情?!”沐阳公主厉声喝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道士闭上了眼睛,仿佛认命般,最后眨了一下眼。
“糊涂啊!糊涂啊!”
沐阳公主痛心疾首,声音中充满了失望、愤怒和一种皇室成员特有的、对江山社稷可能动荡的深深忧虑。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声问道:“那些孩子…还在吗?”
道士闻言,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某种诡异的狂热,他声音嘶哑地脱口而出。
“有的…有的还在…有的已经…已经…”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剧烈的恐惧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已经怎么了?!”沐阳公主逼问。
但道士只是痛苦地蜷缩起来,浑身抽搐,再也发不出完整音节。
虽然话未说全,但那未尽的含义和道士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沐阳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暴怒,亲自上前,狠狠扇了那道士一记耳光!
“畜生!”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冰刃般扫过在场所有人,包括江玄同和两名玄衣护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皇家威严和杀意: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个字,就别要脑袋了!”
她指向地上蜷缩的道士:“江玄同!此人交给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他接触、交谈!若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决然道:
“所有人,立刻随我——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