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村庄，碾过颠簸的土路，最终开上了平稳的省道。
窗外，熟悉的田野和远山被迅速抛在身后，融入越来越深的暮色里。
林知意靠着车窗，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
陈晚风最后那个破碎的眼神，像电影特写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挥之不去。心里头闷闷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舍不得？”旁边开车的林亦舟忽然开口，声音温和。
林知意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啊？实话实说有一些。”
“那个陈晚风，看起来对你挺不一般的。”林亦舟目视前方，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淡笑意
林知意没想到他聊起陈晚风，愣了一下，笑：“我们小时候玩得可好了，形影不离的，他当然要对我好了。”
“我不是说这个。”他顿了顿，侧头快速瞥了她一眼，语气状似，“他是不是喜欢你？跟你表白了？”
林知意的心猛地一跳，她立刻拔高声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开什么玩笑！他？他就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现在更是，无趣死了。”
“是吗？可我看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简单。”林亦舟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如果他没表白的话，你可以考虑一下身边的人。”
“嗯？”林知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林亦舟放缓了车速，声音低沉而清晰，“你可以考虑一下我。”
这番话来得突然，却又似乎顺理成章。
林亦舟温柔、体贴，他就像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与陈晚风所带来的充满未知和不确定的情感相比，林亦舟的提议显得简单明了得多。
林知意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含糊地“唔”了一声，低声道：“……开你的车吧，我有点累，睡一会儿。”
她闭上眼，假装困倦，内心却远非平静。
林亦舟保持着自己分寸感，只是体贴地将音乐声调得更小了些。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窗外是连绵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零星灯火。疲惫和心绪交加，林知意原本只是假寐，后来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车身轻轻一顿，醒了过来。
睁开眼，窗外已是灯火璀璨的都市夜景。高
“醒了？”林亦舟的声音传来，“刚好，快到了。是先送你回家，还是一起去吃点夜宵？”
林知意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有一瞬间的恍惚。
“回家吧。”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好。”林亦舟应道，“那明天呢？后天有个不错的艺术展开幕，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顺便吃个饭。”
他的邀请恰到好处，将她拉回熟悉的都市生活节奏。
林知意沉默了几秒：“……不去了，我累。”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亦舟哥，我落水的事儿，别听我妈讲，她一惊一乍的。”
被拒绝的林亦舟也没有表现出失落，还是得体的微笑，甚至有些宠溺：“好，都依你。”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像一尾鱼，熟练地游弋在这片钢筋水泥的森林里。仿佛刚才那几个小时的乡间路程，只是一场短暂而不真切的梦。
林知意掏出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新消息。
车子驶入林知意家所在的高档小区，平稳地停在了单元楼下。
“到了。”林亦舟熄了火，侧过身温和地看着她，“还好吗？看你路上睡得不太安稳。”
林知意解开安全带，勉强笑了笑：“还好啦，谢谢你送我回来，亦舟哥。”
“跟我还客气什么。”林亦舟笑了笑，自然地拔下车钥匙，“走吧，我送你上去。看你精神不太好，不太放心。”
两人刚出电梯，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张芳显然一直在等着，脸上带着关切和些许焦急：“哎呀，可算回来了！让妈好好看看，好像黑了，也瘦了点。”
“妈，黑是健康的表现。”林知意无奈地任她检查。
这时，张芳才像是刚看到林亦舟，脸上立刻堆起热情又惊喜的笑容：“哎呦，亦舟也来了呀！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知意回来。快进来坐，进来坐！”
林亦舟得体地微笑：“阿姨您好，不麻烦的，正好顺路。知意没事就好。”
“哎呀，什么顺路，从乡下开回来得四五个小时呢！辛苦你了，快进来喝杯茶！”张芳热情地将林亦舟让进屋里。
客厅里灯火通明，装修精致。
张芳忙不迭地去泡茶，拿水果，嘴里不停地念叨：“你说说这丫头，回个老家也不安生，尽让人操心。还是亦舟你稳重靠谱，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林亦舟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从容，应对得滴水不漏：“阿姨您过奖了，知意现在也稳重多了，我压根没操心。”
这话听得张芳心花怒放，看林亦舟的眼神愈发满意：“唉，她就是太单纯，容易吃亏。还是得有个稳重的人在一旁看着点才好。”
林知意坐在一旁，听着母亲和林亦舟一来一往的对话，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妈，怎么就你一个人？我爸呢？”
“你爸参加战友会了，这次好像还要出去旅游几天呢。”张芳说着突然想起来，“跟亦舟爸爸一起。”
林知意的父亲和林亦舟的父亲实际上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年轻时因为他们两人都姓林，说起来是家门，所以关系非常要好。
张芳忽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惊讶道，“都这么晚了，亦舟你开了这么久的车，肯定累坏了，阿姨给你们做些东西吃。”
林亦舟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便婉拒道：“不了阿姨，太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张芳热情地往厨房走，“简单吃碗面条而已。”
林知意微微蹙眉，觉得母亲有些过度热情了：“妈，亦舟哥可能还有事……”
“能有什么事？现在这么晚了。”张芳打断她，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转向林亦舟，语气不容拒绝，“亦舟，你等着啊。”
说着，她就风风火火地起身去厨房煮面了。
林亦舟看向林知意，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阿姨太热情了。”
林知意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妈她就这样……”
“没关系，”林亦舟看着她，眼神温和，“能多待一会儿，也挺好。”
他的话意有所指，林知意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很快温热的面条便出锅了，折腾一天了，林知意确实觉得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两个年轻人相对无言地吃完一碗面，张芳不舍地送走了林亦舟，回来便拉着要去洗漱的林知意。
“知意，亦舟他……”张芳朝着林知意使眼色。
“他怎么？”林知意决定装傻，毕竟她了解自己的妈，八卦起来没完没了，“哎呀，我好累啊，我要睡了！”
不等张芳反应，她便钻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门口传来张芳不死心的声音：“林知意，我跟你说，林亦舟你看不上，那就去相亲，你总得选一样……”
林知意倒在床上，微信上是林亦舟发的消息：[早点休息，随时等你。]
她点了点通讯录发现没有好友添加申请，便扔掉手机，看着窗外明亮的城市夜景，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她。
还是乡下舒服。
林知意这样想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