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一位穿着得体的挪威本地家庭医生如约而至。
他为林知意做了详细的检查，包括她额头上愈合良好的伤口和整体的神经系统评估。
“林小姐的身体恢复情况很不错，伤口没有感染迹象，愈合能力很好。”医生收起听诊器。
他对站在一旁的李哲说道：“至于记忆方面，这确实急不得。大脑需要时间自我修复。保持身心愉悦，接触一些愉快轻松的环境，可能会有帮助。尽量避免过度刺激和压力……”
李哲认真地听着，不时点头，将医生的嘱咐一一记下。
送走医生后，他看向坐在沙发上有些出神的林知意，语气轻松了些：“医生说你需要多出去走走，保持好心情。今天阳光很好，雪也停了，要不要我带你出去逛逛？熟悉一下附近，也透透气。”
林知意原本因为噩梦和陌生环境而有些沉闷的心情，在听到这个提议后，顿时明朗了不少。
“好啊！”她抬起头，脸上露出了这两天最轻快的笑容，“我正想看看这里的雪景呢。”
看到她脸上焕发出的光彩，李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是充实的满足感：“那我们去换衣服，外面雪很厚，穿暖和点。”
半小时后，两人穿戴整齐，踏出了别墅大门。
昨夜又下了一场新雪，整个世界银装素裹，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空气清冽而干净。
林知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让她感觉精神一振，连日来的压抑似乎都消散了些许。
李哲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像只出笼的小鸟般略带雀跃地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眼神复杂。
他正想提醒她小心路滑，自己却没留意脚下，一脚踩进了路边几乎没到大腿根的深雪里，身体猛地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噗……”林知意回头看到他那略显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在雪光映衬下格外生动。
她几步走回来，站在相对坚实的路面上，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问道：“李哲，让我来考考你，要是不小心整个人掉进这种雪堆里，该怎么自救啊？”
这个问题脱口而出，自然得仿佛她曾经问过无数次。
李哲爽朗地笑了一下，随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道：“当然知道。首先不能惊慌，要尽量张开双臂，增加身体与雪的接触面积，防止继续下陷。然后尝试以仰泳的姿势，慢慢向后移动，把身体放平，减少压强，一点一点从陷进去的地方挪出来。”
他的回答流畅而专业，不带丝毫犹豫。
林知意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不错不错，你合格啦。”
林知意突然愣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知道答案，更疑惑李哲为什么也知道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太专业了。
李哲见林知意脸上表情变化，立马紧张起来，从雪里挣脱出来：“之前咱们去滑雪，滑雪教练教的，你不记得了。”
林知意的思绪被打断，迟疑道：“真的吗？你说了之后我怎么还是没有印象？”
“当然是真的啦，以后你还会想起来更多的。”李哲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往前逛逛，那边好像有个小广场，视野应该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林！李！真巧，又遇到你们了！”
是安娜，她正牵着活蹦乱跳的卢卡斯从另一条小路走来。
卢卡斯看到林知意，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用稚嫩的英语喊着：“林。”
林知意看到是卢卡斯，立马被他的小样子萌化了，一个劲挥手：“嘿！安娜，小卢卡斯。”
安娜笑着走近，友善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出去散步吗？”
“是啊，遇到你们真巧，埃里克怎么没一起？”林知意弯下腰，对卢卡斯笑了笑。
小男孩立刻害羞地躲到了安娜身后，但又忍不住探头看她，手里还捏着一个小小的雪球。
“他上班去啦。”安娜热情地发出邀请，“我们也正要去湖边散步，那里的雪景很美。要不要一起？”
李哲本能地想要拒绝，他渴望的是和林知意独处的时光。
但还没等他开口，林知意已经欣然答应：“好啊，一起走吧！”
林知意很享受与这对友善母子的互动，这能让她感受到一种简单直接的温暖。
李哲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四人沿着清扫过的小径，朝着不远处的湖畔走去。
安娜是个健谈且温和的人，她向林知意介绍着社区的情况，哪里买东西方便，哪里的景色最好，又说起卢卡斯在幼儿园的趣事。
林知意认真地听着，偶尔用简单的英语回应，或者对卢卡斯做一些可爱的鬼脸，逗得小男孩咯咯直笑，甚至大胆地把手里的雪球递给她。
李哲沉默地跟在稍后一点的位置，看着林知意与安娜母子自然融洽的互动。
阳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笑容真实而放松。
几个人停在湖边，卢卡斯笨拙地想堆个小雪人，林知意便自然地蹲下身，用手套帮他拢雪，动作轻柔而耐心。
安娜在一旁微笑着看着。
这原本该是李哲渴望的宁静生活，心爱的人在身边，与友善的邻居闲聊，孩子在雪地里玩耍。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流沙般的谎言之上。
每一次看到林知意毫无阴霾的笑容，他内心的负罪感就加深一分。
“所以你们是从中国来挪威度假的吗？”安娜好奇地问。
“我们……”林知意话还没出口，就被李哲打断。
李哲语气平稳：“是的，来度假，顺便让她休养一段时间。”
“哦，那很好。挪威的冬天虽然冷，但很宁静，适合放松。”安娜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林知意并未觉得李哲抢着回答有什么问题，休养或是度假，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卢卡斯吸引了，小家伙因为雪人总是垮掉而有点沮丧。
“使劲地按一下，雪人是不是就可以被固定住了呀？”林知意蹲在地上，将卢卡斯的雏形雪人固定好。
抬眼，卢卡斯却不在身边。
“我的孩子！”正在林知意疑惑之际，安娜的尖叫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