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将胤禛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像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他的左手腕还在发烫,像有团火在皮肤下游走,灼得他心烦意乱。那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龙纹,此刻竟隐隐泛着金光,像条苏醒的小蛇,贴着骨头蠕动。
“富察明玉……”他低声呢喃,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富察府那盏孤零零的灯还亮着,像只窥视黑夜的眼睛。就是那里,那个四岁的小格格,总能引动他身上的异象。潭柘寺的初遇,御花园的对答,棋案前的“此处可活”,还有方才那声清越的琴音……每一次,这龙纹都要发烫,像在回应什么。
“她到底想做什么?”胤禛的指尖划过龙纹,那里的灼热感越来越清晰,带着种说不出的牵引,像根线,一头系在他手腕,另一头……系在富察府。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暴怒,又让他心惊。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可面对富察明玉,他像个初学棋的孩童,看不懂棋局,更猜不透对手的路数。
富察府的闺房里,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织了张银网。
明玉坐在琴案前,指尖悬在琴弦上,没敢落下。她能感觉到,雍亲王府那边传来一股怒火,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眉心发紧——那里还残留着胤禛的气息,冷得像冰,此刻却被怒火烘得发烫。
“他生气了……”她喃喃自语,小手攥得紧紧的。
灵泉空间里,那汪泉水已经能流动了,发出“汩汩”的轻响,温润的气息顺着血脉流遍全身,像层软甲,护着她不受那怒火的侵袭。
“我没有恶意……”她对着空气轻声说,指尖轻轻落在琴弦上,“我只是想……好好活着。”
琴弦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像在替她传话。灵泉的气息顺着那道无形的线,缓缓流向雍亲王府,带着她的意念:无害,无意冒犯,只求共存。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胤禛突然打了个寒噤。
那股来自富察府的暖意,像条小蛇,顺着那道线钻了进来,缠上他发烫的手腕。灼热感瞬间减轻了,龙纹的金光也淡了些,像被温水浇过的火炭。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好像“听”到了声音——不是用耳朵,是用心。
“无害……”
“无意冒犯……”
“只求共存……”
那声音软软的,像富察明玉说话的语气,带着点怯,却很坚定。
胤禛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后退一步,撞在书案上,砚台“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墨汁溅了一地,像幅被打翻的画。
“妖法……”他低喝,声音里带着惊。
可那暖意还在,顺着血脉流遍全身,熨帖得很,连连日来因查账攒下的疲惫都淡了些。这感觉很陌生,却不讨厌,像寒冬里喝了碗热汤。
他的怒火渐渐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把心思传到他心里?这暖意……又是什么?
富察府的闺房里,明玉长长地舒了口气,额头上的汗珠子滚落在琴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能感觉到,雍亲王府那边的怒火退了,像退潮的海,虽然还能感觉到礁石的冷硬,却不再有吞噬一切的浪。
更奇妙的是,她好像也“听”到了他的心思——不是清晰的话,是碎片般的意念:
“惊……”
“惑……”
“暖……”
“她……”
明玉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收到了!他真的收到了!而且……他好像不讨厌灵泉的暖意?
“松风……”她轻轻抚摸着琴身,“我们做到了。”
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轻响,像在替她高兴。灵泉空间里的泉水流得更欢了,温润的气息越来越浓,几乎要溢出来。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烛火终于稳了下来,照亮了满地的墨渍。
胤禛坐在椅子上,左手腕的灼热感已经退了,只剩下点余温,像块暖玉贴在皮肤上。
他看着富察府的方向,那里的灯还亮着,像颗固执的星。
“苏培盛。”他扬声,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暴怒,却多了些复杂。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跑进来,看到满地的墨渍,吓得头都不敢抬。
“去查。”胤禛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查‘松风’琴的来历,查富察明玉懂不懂琴。再……再去寻个懂琴的大家来,不拘男女流派,要能通琴心的。”
苏培盛愣住了:“爷……您要学琴?”
胤禛的脸沉了沉:“让你去就去!”
“嗻!”苏培盛不敢多问,连忙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胤禛拿起案上的琴谱——那是他刚让苏培盛找来的,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像群爬动的蚂蚁。
他不懂琴,也从来没想过要懂。可现在,他想知道,那能传递心意的琴音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富察明玉说的“共存”,又到底是怎样的共存?
窗外的风还在吹,带着深秋的寒意,却吹不散书房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暖意,也吹不散胤禛心头的疑云。
富察府的闺房里,明玉把“松风”琴收进琴囊,月光洒在她脸上,像层薄霜。
她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她和胤禛之间,像绷着根弦,琴声是弓,意念是箭,今天只是试了试弦,还没真正射箭。
这弦能绷多久?箭又会射向何方?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灵泉醒了,她能和胤禛“说话”了,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
夜渐渐深了,富察府的灯灭了,雍亲王府的灯还亮着。两道光在黑夜里遥遥相对,像两颗互相试探的星,藏着无数未解的谜。而那道无形的弦,还绷在他们之间,只等着某个契机,就会弹出惊天动地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