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核心殿内激起了滔天巨浪。
将寂灭之力炼入代表希望与未来的方舟基座?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超出了绝大多数强者的认知范畴。恐慌、质疑、甚至一丝隐藏的愤怒,在殿内弥漫。
“道尊,三思啊!”青霖长老声音发颤,“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玩火自焚!万木祖庭传承亿万载,从未听闻有此等炼器之法!”
玄龟道人眉头紧锁,龟甲上的古老符文明灭不定:“寂灭乃万物终结,与生机水火不容。强行融合,只怕……法则崩坏,万物归墟啊!”
赤炎大圣更是急得周身火焰翻腾:“林道友,俺老赤信你本事,可这事也太悬了!一个不好,咱们全都得搭进去!”
就连一直沉默的Rx7守夜人虚影,数据流也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警告:检测到极高风险逻辑冲突。建议:终止当前方案,重新评估风险。】
面对众人的激烈反对,林玄的神色却异常平静。他知道,这个决定确实疯狂,但他并非一时冲动。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我问诸位,若‘永夜’即是终结的显化,无可避免,我们避而不谈,避而不见,它便会消失吗?”
殿内为之一静。
“不会。”林玄自问自答,“它只会如同阴影,始终跟随,并在我们最脆弱时给予致命一击。叶凡体内的隐患,基座核心的‘回响’,便是明证。”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深邃:“我的混沌之道,并非简单的包容,而是衍化,是轮转。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极致的生机之下,必然伴随着寂灭的阴影。这并非灾难,而是……道之常。”
“我们构筑超脱方舟,目的是什么?是带着残缺的、只懂得生而不懂得死的文明印记,去往一个未知的新生吗?那样的文明,即便侥幸存活,也不过是无根浮萍,终将再次走向歧路甚至毁灭。”
林玄的声音逐渐高昂,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力量:“真正的超脱,是理解,是超越!是明悟生死轮转之奥义,是带着完整的、经历过寂灭考验而愈发璀璨的文明之火,去叩问那终极之门!”
他指向那基座核心若隐若现的“寂灭回响”:“它,不是敌人,而是磨刀石,是让我们变得更完整的……最后一块拼图!”
“今日,我们若连直面它的勇气都没有,何谈超脱?何谈为文明续火?!”
一番话,如同晨钟暮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恐慌与质疑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思考所取代。是啊,若连面对的勇气都丧失,他们聚集于此的意义又是什么?苟延残喘,与坐以待毙又有何异?
青霖长老看着林玄那坚定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当年青帝陛下毅然踏上未知征途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罢了,罢了!老朽活了无数岁月,今日便陪道尊,行此逆天之举!万木祖庭,愿奉陪到底!”
玄龟道人沉默良久,最终长长一叹,龟甲上的符文稳定下来,散发出沉稳的光辉:“老夫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若能见证并参与如此伟业,纵死何妨?”
赤炎大圣猛地一拍大腿,火焰冲天:“干他娘的!老子也豁出去了!林道友,你说怎么干,俺老赤绝无二话!”
守夜人虚影的数据流经过一阵剧烈的计算后,也归于平静:【逻辑重构……认可‘完整性’与‘超越性’为更高优先级。守夜人协议,予以支持。】
其他强者见几位领头人都已表态,再想到林玄之前展现的莫测手段与那番发人深省的话语,心中的天平也逐渐倾斜。最终,所有的疑虑与反对,都化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吾等,愿追随道尊!”
“好!”林玄眼中精光爆射,“既然如此,诸位,请随我,共铸这前无古人的——混沌道基!”
他不再犹豫,混沌道胎的力量轰然爆发,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磅礴、都要精纯。他不再试图压制或驱散那丝“寂灭回响”,反而主动引导着汇聚而来的万法洪流,如同百川归海,缓缓将其包容、缠绕。
这个过程,比之前构筑基座凶险了何止百倍!
那“寂灭回响”感受到生机的靠近,立刻变得狂暴起来,试图侵蚀、同化一切。万法洪流与之接触的瞬间,便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与湮灭!基座剧烈震颤,刚刚凝聚成型的部分结构甚至出现了崩解的迹象!
“稳住!”林玄低喝,混沌道胎如同定海神针,强行稳定着大局。他精确地调控着每一分力量,如同在走钢丝,既要保证万法生机足够强大,能承受住寂灭的侵蚀,又要确保寂灭之力不被彻底激发失控。
“青霖长老,生命本源,注入坎位,护持生机不灭!”
“玄龟道友,万川归流意,锁住离位,平复法则涟漪!”
“赤炎大圣,太阳真火,灼烧兑位,净化逸散的寂灭气息!”
“守夜人,秩序屏障,笼罩全局,防止能量外泄!”
“琉璃,太阴定元,镇守中宫,调和阴阳平衡!”
林玄的声音冷静而迅速,一道道指令发出。众强者依令而行,将自身力量催发到极致,紧密配合着林玄的引导。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发生在法则与概念的最底层。生机与死寂,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乱,在这里进行着最本质的碰撞与交融。
林玄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神魂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不仅要引导外部力量,更要时刻以自身混沌道胎为核心,衍化生灭,平衡阴阳。那枚“万象星枢”符文灼热无比,疯狂运转,辅助他处理着海量的信息。
基座在剧烈的震荡中,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原本流光溢彩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一些细微的、如同宇宙星云般旋转的灰暗纹路。这些纹路与代表生机的璀璨光华交织在一起,非但没有显得突兀,反而形成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和谐的图案,仿佛描绘着宇宙从诞生到寂灭,再到新生的完整循环。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包容一切的气息,从基座中散发出来。这股气息,不再仅仅是生机勃勃,也不再是单纯的死寂冰冷,而是一种超越了生死对立、仿佛回归到宇宙原初混沌的本源道韵!
平台上的所有修士,在这股道韵的笼罩下,都感到心神前所未有的宁静与通透。一些困顿已久的瓶颈,竟在这生死轮转的道韵刺激下,悄然松动,甚至有人当场盘膝坐下,进入了顿悟状态。
时间在极度紧张与专注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那基座核心的“寂灭回响”终于不再挣扎、排斥,而是如同倦鸟归林,缓缓地、彻底地融入了万法洪流之中,成为了基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嗡——!!!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嗡鸣,自基座内部响起,传遍整个平台,甚至穿透虚空,向着遥远星海扩散!
原本剧烈震颤的基座骤然稳定下来。其上的光芒内敛,呈现出一种古朴的灰蒙蒙的色泽,表面那些生死轮转的道纹彻底固化,缓缓流动,散发出永恒不朽、万劫不磨的意蕴。
混沌道基——成!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不高大,不华丽,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缩影,是生与死、创造与毁灭达成完美平衡的奇迹结晶!
成功了!
核心殿内,所有参与其中的强者,都如同虚脱般,大口喘息着,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将寂灭之力炼入了基座,铸成了这前所未有的混沌道基!
青霖长老老泪纵横,喃喃道:“青帝陛下……您未竟之路,我们……我们好像走出了一步……”
月琉璃看着那稳固的混沌道基,又看向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的林玄,心中充满了自豪与难以言喻的情感。
林玄缓缓收回力量,感受着脚下这方混沌道基传来的、与他混沌道胎水乳交融的紧密联系,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有了这包容生死、万法归流的混沌道基,超脱方舟的计划,才算真正奠定了最坚实的根基。这不仅仅是技术的突破,更是理念的胜利。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平台的壁垒,望向了那无尽黑暗的星空深处。
“基石已成,方舟可期。”他轻声自语,带着无比的坚定,“‘永夜’……你的终结,或许正是我们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