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凌猛地侧身，锈蚀的金属管道擦着他的防护服呼啸而过，在岩壁上砸出一片火花。腐臭的空气灌满他的肺部，地脉能量紊乱流动带来的刺痛感越来越强烈。
“左边通道！”他嘶哑地喊道，同时举枪射击。能量光束在昏暗的隧道中划出短暂的光痕，击中追兵前方的岩壁，激起一片碎石，暂时延缓了他们的步伐。
杨萤没有犹豫，立刻转向左侧岔路。她的动作略显僵硬——工程师的本能让她更习惯处理机器而非实战，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她手中紧握的不仅是那枚救命的能量晶核，还有从熔岩蠕虫巢穴附近意外发现的数据存储器。
两人一前一后在狭窄的隧道中奔逃，身后是三名装备精良的守望者士兵。锈锚岛的地下网络错综复杂，是数十年间拾荒者们为了躲避辐射尘暴和偶尔来袭的掠夺者而挖掘扩建的。此刻，这迷宫成了他们唯一的庇护所。
“为什么追我们？”黄凌喘息着问，又一个急转弯，“你不是联盟的人吗？”
“曾经是。”杨萤简短地回答，声音因奔跑而断断续续，“现在……他们显然认为我知道得太多。”
黄凌瞥了一眼她紧握的存储器。金属外壳上刻着“第七研究所”的标志，那是旧世界的遗迹，他父母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心脏莫名地抽紧。
前方出现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梯，通向更高层的通道。黄凌打手势让杨萤先上，自己转身埋伏在阴影中。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在潮湿的墙壁上晃动。
当第一个士兵转过拐角时，黄凌猛地将一根废弃的金属杆掷出，精准地打掉了对方手中的武器。紧接着他扑上前去，近身搏斗在狭窄空间里展开。另外两名士兵被同伴的身体阻挡，一时无法有效射击。
黄凌不是职业战士，但多年拾荒生涯让他熟悉如何在不利环境中生存。他利用地形的每个优势，躲闪、格挡、反击。某种模糊的感知让他提前半秒偏头避开一拳——那正是追兵即将出拳的方向。这种突如其来的直觉救了他多次，但他从未完全理解它从何而来。
上方传来杨萤的声音：“凌默，快上来！”
黄凌一脚踢开面前的士兵，抓住梯子迅速攀爬。刚到顶端，杨萤就用力合上了通道盖板并熟练地用一根金属条卡死了机关。
“暂时挡住了，”她喘息着说，“但不会太久。”
两人此刻位于一处相对宽敞的储藏室中，只有微弱的地脉能量灯提供照明。这是锈锚岛众多避难所之一，储存着基本物资。暂时安全了。
黄凌靠在墙上平复呼吸，警惕地打量着杨萤。她正检查那枚晶核，专业地评估着它的能量水平和稳定性。
“屏障最多还能撑十二小时，”他终于开口，声音冷硬，“晶核给我。”
杨萤抬起头，眼神复杂：“我可以帮你安装它，优化连接方式能提升百分之二十的效率。”
“然后让你有机会动手脚？”黄凌冷笑，“谢谢，不必了。把晶核给我，你自己想办法离开锈锚岛。”
杨萤没有退让：“听着，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如果没有我，你甚至拿不到这枚晶核。熔岩蠕虫的能量签名异常，常规方法根本不可能从它守护的矿脉中提取出晶核。”
黄凌沉默了。她是对的。当他们在那个炽热的洞穴中面对那头庞然大物时，是杨萤的技术知识发现了能量分布的弱点，也是她临时改装的设备放大了黄凌那模糊的“直觉”，让他们得以精准爆破并获得晶核。
“为什么帮我？”他最终问道，语气稍缓。
杨萤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取出那个金属存储器：“因为我们在找同样的东西——真相。”
她将存储器放在一个木箱上，激活了投影界面。全息影像闪烁了几下后稳定下来，显示出一份研究日志的片段。
“这是我父母的研究，”杨萤轻声说，“他们是地脉能量学的先驱，第七研究所的核心成员。”她滑动界面，调出另一份文档，“这是从你身上的芯片解码出的部分信息。”
黄凌下意识地触摸胸前口袋里那枚从不离身的芯片——父母失踪后留下的唯一遗物。
两份文档并排列出。不同的作者，不同的时间，却有着惊人的相似性：同样的能量模式分析，同样的警告关于地脉能量的不稳定特性，同样提到了一个被称为“可控崩溃”的理论模型。
“他们一起工作过，”杨萤得出结论，“我们的父母。在末日降临之前。”
黄凌感到一阵眩晕。他一直以为父母只是普通的能源工程师，在意外中丧生。但这个发现重新定义了一切。
“你看这里，”杨萤放大一段加密的备注，“他们提到了‘脉者’——那些能感知甚至操控地脉能量的人。认为这是人类适应新环境的关键进化。”
她的目光落在黄凌身上，充满探究的意味：“在洞穴里，你提前半秒躲开了熔岩蠕虫的攻击。不是一次，是三次。那不是运气，对不对？”
黄凌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确认。那种模糊的感知，对能量流动的隐约觉察，从小就跟随着他。他始终认为那是某种直觉，或者说是长期暴露在辐射下的副作用。
“我认为你不是普通的拾荒者，凌默，”杨萤继续说，“而我也不是叛逃的工程师那么简单。我们的父母隐藏了什么，而有人不希望这些秘密重见天日。”
下方传来金属撞击声。追兵正在试图突破盖板。
“没时间争论了，”杨萤果断地将晶核抛给黄凌，“你去修复屏障。我尝试解密更多数据。之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
黄凌接住晶核，能量通过手套传来的微弱震动如此熟悉，几乎像是他身体的延伸。他做出了决定。
“跟我来，”他说，“屏障核心在最底层。你可以路上继续你的解密工作。”
前往屏障核心的途中，黄凌简要解释了锈锚岛的能源系统如何依赖地脉能量的稳定抽取和晶核补充。杨萤的专业知识让她迅速理解了系统的精妙与脆弱之处。
“你们在逆熵，”她评价道，眼中闪烁着工程师的兴奋，“用最低限度的技术维持着不可思议的平衡。联盟的人永远不会相信这是可能的。”
“我们没得选择，”黄凌简单回应，“不是所有岛屿都像天穹城那样资源充足。”
barrier核心室是一个充满嗡嗡声和能量臭氧味的空间。中央装置如同巨大的心脏，通过无数管道和电缆与整个岛屿相连。此刻它的搏动明显衰弱，不时闪烁的警告灯表明系统接近临界点。
黄凌立即开始工作，熟练地更换衰减的能量导管，准备安装新的晶核。杨萤则被墙上一组异常精美的手工雕刻吸引——它们描绘了早期幸存者建立锈锚岛的故事。
“这些雕刻...”她轻声说，“能量流动的模式被编码在艺术中。太巧妙了。”
黄凌抬头看了一眼：“老金的作品。他说旧世界的知识不能只存在芯片里。”
提到老金，他的心沉了一下。岛屿首领亲自带队去引开另一波追兵，至今没有消息。
安装晶核的过程需要极高的精确度。黄凌全神贯注，汗水从额角滴落。就在他即将完成最关键的连接时，整个屏障核心突然剧烈震动，能量读数疯狂波动。
“不对，”杨萤查看监测屏，“这不是屏障衰竭！是外部攻击！”
全息警报闪烁显示岛屿西北侧正遭受猛烈火力攻击。追兵不再满足于地下搜索。
黄凌咒骂一声，加速完成最后步骤。晶核就位的瞬间，一股稳定的能量流涌遍系统，屏障强度开始缓慢回升。但按照这个速度，不足以抵挡持续的攻击。
“给我系统权限，”杨萤突然要求，已经连接自己的数据板到控制台，“我可以重新路由能量分配，临时提升屏障强度，但会牺牲非必要区域的保护。”
黄凌犹豫了零点五秒，然后点头：“做吧。”
杨萤的手指在界面上飞舞，改写能量分配算法。黄凌震惊地看着她以不可思议的效率优化着他熟悉却从未完全理解的系统。
“你从哪里学会这些的？”他忍不住问。
“天穹城的基础课程，”杨萤头也不抬地回答，嘴角有一丝苦笑，“但他们从不敢这样大胆地重新配置整个系统。太过冒险。”
屏障强度显着提升，足以暂时抵挡外部攻击。但控制台显示另一个问题：过度抽取地脉能量导致下方岩层开始不稳定。
“他们不在乎会不会摧毁整个岛屿，”黄凌愤怒地握紧拳头，“只想得到你和你手中的数据。”
杨萤沉默片刻，然后调出一组数据：“不只是为了数据。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的是从黄凌芯片中解码出的信息与她刚从存储器破译的内容的对比分析。一条清晰的能量签名曲线出现在两个文档中，与此刻攻击他们的武器能量特征完全匹配。
“同样的技术特征，”杨萤轻声说，“攻击我们的人使用的装备，基于我们父母的研究。而有人不想让这个关联公之于众。”
轰隆！
一次特别强烈的爆炸震动了整个核心室，部分天花板坍塌下来。黄猛扑推开杨萤，自己却被落下的碎石擦伤手臂。
“必须反击，”他咬牙站起来，“否则整个岛屿都会陪葬。”
杨萤看着控制台，突然有了主意：“屏障系统可以暂时转换为能量武器吗？即使是几秒钟的高能喷射...”
黄凌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理论上可以...但需要精确计算喷射时间和角度，否则可能反而破坏屏障本身。”
“给我三分钟，”杨萤已经开始计算，“我需要准确的能量流数据和攻击源坐标。”
接下来的三分钟如同三小时。外部攻击持续不断，内部能源系统因过度负荷而发出抗议的嗡鸣。杨萤全力计算最佳方案，黄凌则维持系统稳定，同时通过监控观察外部情况。
“好了！”杨萤终于喊道，“但需要手动校准喷射口方向！在东北侧七号维护通道！”
黄凌已经向门口奔去：“远程控制失灵了！我去手动操作！你在这里维持系统！”
没有时间争论。黄凌冲入通道，奔向指定的位置。每一步都感到岛屿在痛苦地震动。到达七号维护通道时，他看到了严重变形的外部防护装置——正是需要手动校准的喷射口。
凭借拾荒者多年磨练的技巧和那说不清的“直觉”，黄凌在摇晃的通道中艰难地调整着重达数百公斤的设备。最后的角度调整需要极大的力量，他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
“现在，杨萤！”他通过通讯器大喊。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紧接着是一股几乎要撕裂耳膜的高频嗡鸣。整个岛屿的能量似乎被抽取一空，通过黄刚刚校准的喷射口化为一道炽热的光矛，精确射向攻击源。
通过观察窗，黄凌看到远方爆出一团火球，攻击戛然而止。
成功了。
能量喷射的后坐力让整个通道剧烈摇晃，黄凌被甩向墙壁，差点失去意识。当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发现内部控制台的方向传来异常能量波动。
他急忙赶回控制室，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杨萤站在控制台前，但她的双手被能量束缚器锁住。两名守望者士兵站在她身边，其中一人正从控制台拔出那个金属存储器。
“脉冲步枪只会让事情更糟，”士兵头目冷冷地说，他的武器指着杨萤，“跟我们回去，工程师。联盟会宽大处理。”
黄凌悄无声息地退到阴影中，大脑飞速运转。直接冲突没有胜算，但他不能让他们带走杨萤和数据。
就在这时，他的感知再次预警——地脉能量的流动出现异常波动，来自岛屿深处。不是攻击的余波，而是某种...回应？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
黄凌悄悄移动到辅助控制面板，开始手动调节能量流向。他不是要攻击，而是要模仿——模仿之前熔岩蠕虫的能量特征，那是他们在深渊带遭遇的恐怖生物。
士兵们的探测器立刻发出警报。
“读数异常！深渊生物签名！”一名士兵紧张地报告。
“不可能！屏障还在！”头目质疑，但 uncertainty 已经产生。
黄凌加大能量模拟，同时故意让一处次要屏障短暂失效。他赌的是士兵们对深渊生物的恐惧胜过一切。
“确认失效！某种东西进入岛屿了！”士兵惊慌地喊道。
头目犹豫了一秒，随即做出决定：“撤退！带回工程师和数据！”
就在他们拉扯杨萤的瞬间，黄凌切断了主照明，同时启动了所有应急警报。黑暗中一片混乱。他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迅速靠近，一记精准的重击让抓着杨萤的士兵松手。
“这边！”他低声说，拉着她进入一条狭窄的维护通道。
身后传来枪声和喊叫，但他们已经消失在迷宫般的通道中。
十分钟后，他们暂时安全了，藏身在一个隐蔽的储藏间内。两人都气喘吁吁，身上满是汗水和灰尘。
“你模拟了熔岩蠕虫的能量特征，”杨萤突然说，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怎么做到的？”
黄凌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只是感觉应该那样调整能量流。”
杨萤的研究者本能完全被激发了：“这不是普通拾荒者的技能，凌默。这是潜意识的控能天赋。你是一个脉者。”
这个词再次出现。脉者。能感知和操控地脉能量的人。
黄凌想要否认，但无法解释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那种与能量流动的深层连接感，既陌生又异常熟悉。
杨萤继续说着，兴奋而急促：“这解释了很多事情！为什么你能在深渊带感知危险，为什么能优化能量分配，甚至为什么你父母的芯片会选择你！”
她举起仍然被束缚的双手：“现在，能帮我解开这个吗？我有个理论需要验证。”
黄凌小心翼翼地用工具解除能量束缚器。自由后，杨萤立即拿出自己的数据板，连接上黄凌的芯片接口。
“你父母的研究不仅关于地脉能量，”她一边操作一边解释，“而是关于人类如何与之共生。脉者不是变异，而是进化。是为了在这个烬土世界生存而必然出现的适应性进化。”
数据板上显示出一系列复杂的基因序列和能量模式对比图。杨萤指着其中一个显着匹配的区域：“看这里。你的基因标记与脉者适应性完全匹配。而你父母的芯片...它不仅仅存储数据，更像是一个...触发器。”
黄凌感到一阵寒意：“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能一直都有潜能，只是需要某种激活，”杨萤抬头看他，眼神严肃，“而我们今天的经历——高强度的能量暴露、生死关头的压力——可能已经开始了这个过程。”
外部传来搜索的声音，提醒他们危险尚未结束。
杨萤迅速断开连接，塞给黄凌一个微存储芯片：“所有数据的备份。原版让他们拿走也没关系了。”
黄紧握芯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知识重量——关于过去，关于父母，关于他自己身份的真相碎片。
“我们需要找到老金，”他最终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锈锚岛的秘密通道。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却从未告诉我。”
杨萤点头：“然后？”
黄凌望向远处，仿佛能透过层层岩壁看到那个被称作“第七研究所”的废墟。
“然后我们去那里，”他坚定地说，“去一切开始的地方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