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擦手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笑意像被晚风拂过的烛火，渐渐敛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沉沉的深思。
她抬眼看向尹书恒，眼神里淬着几分审慎的打量：“书恒，这可不是过家家的小事，会占去你大把学习时间，搞不好还要拖累学业，你是真的想清楚了？”
尹书恒几乎是应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直，语气里满是郑重：“洛丽大姐，我想得明明白白。这不光是帮你们，对我来说更是求之不得的实践机会。一边琢磨机器，一边能把专业知识嚼得更透，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劲儿，提前写出篇拿得出手的论文。”
洛丽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足足几秒，见那里面只有笃定的光，半分犹豫都没有，终于缓缓点了头，脸上的笑容重新绽开，像是冰雪融了春：“既然你有这份心气儿，那咱们就一块儿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学业必须摆在第一位，绝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
她转向洛夏，语气松快了些：“工厂筹备的事，夏夏你盯着时机，我这边一得空就配合你。”
洛夏笑着点头，伸手在尹书恒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听到没？咱们的‘研发总工程师’，可得支棱起来！”
尹书恒用力点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眼神却早飘向了车间的方向，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扎进去跟那些精密齿轮“对话”。
“大姐，贺云哥说要来探望，你有什么打算？”洛夏忽然插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
“为了不暴露空间的事，我想着还是在京都的办事处招待他。”洛丽沉吟道，又问洛夏：“夏夏，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妥帖，就定在星期天吧，今天都周四了。”洛夏补充道，“爸妈说有些菜就在空间的智能厨房做，到时候直接端过去就行，省得麻烦。”
“还是爸妈考虑得周全。”洛丽笑着应下，又看向尹书恒：“书恒也一块儿来热闹热闹。”
“好的大姐。”尹书恒连忙应道。
“我去厨房忙活了，你们也抓紧收尾。爸妈带着军军、小敏也该回来了。”洛丽说着，转身往厨房去了。
尹书恒当天下午就一头扎进了空间的鱼丸车间。他捧着图纸，跟实物挨个比对，那些冰冷的机器在他眼里，仿佛都成了被拆解的谜题——每一颗齿轮的咬合间隙，每一根管线的蜿蜒走向，都是亟待破译的密码。他时而趴在笔记本上疾书，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时而蹲在机器旁，捏着卡尺细细丈量，眉头微蹙；时而又对着图纸飞快演算，指尖在公式上点点画画。连洛夏轻手轻脚走进来，都没能惊动他。
洛夏放轻脚步走到尹书恒身后，目光落在他摊开的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零件标注挤得满满当当，看得人眼花缭乱。直到她的影子斜斜落在图纸边缘，尹书恒才猛地回过神，手里的笔“嗒”地一下差点滑落在地。
“夏夏，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指尖还沾着点黑渍，是刚才碰机器蹭上的机油。
洛夏忍着笑，指了指他的笔记本：“看你这股子钻劲儿，就算喊你三声，恐怕也未必能拉回你的神。爸妈让我来叫你吃晚饭，机器又不会长腿跑了，总得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跟它们‘较劲’。”
她扫了眼机器上贴着的参数表，随口问道：“怎么样？实物跟说明书上的设计吻合吗？”
尹书恒眼睛瞬间亮了，像点着了的灯，立刻拉着她走到机器侧面，语速都快了几分：“差别不小！你看这儿的传动齿轮，图纸标着是直齿，但实物用的是斜齿——虽说传动更稳了，可噪音控制得太差。还有这条输料管线，角度太陡，原料很容易积在里面，浪费还不好清理。”
他的指尖在金属外壳上点出一个个关键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不过问题都能解决，我今晚就把修改方案列出来，明天就能试着调试！”
“急什么。”洛夏轻轻按住他跃跃欲试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先去吃饭。军军和小敏早吵着要进来看你，我拦着没让，一家子都在等你开饭呢。”
尹书恒忍不住笑了，攥着笔记本的手又紧了紧，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哦，知道了，这就去。”
两人刚转身，车间门口就传来军军清脆的喊声，像只快活的小雀：“书恒哥！吃饭啦！爸妈特意给你做了爱吃的红烧肉，再不来要被我和小敏抢光啦！”
尹书恒高声应着“来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眼那些静静矗立的机器，眼里的光芒比车间的白炽灯还要灼亮。
洛夏看在眼里，悄悄弯了弯唇角——有这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钻劲，这厂子的事儿，八成是稳了。
洛夏的思绪刚从鱼丸车间的机器细节上抽离，便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落回了办厂最关键的一环——厂房。这事像块悬在心头的石头，不落地总归不踏实。
忽然，她眼前一亮，一个念头清晰地冒了出来。京西办事处旁边那处闲置的院子！前阵子路过时还瞥见大门紧闭，这几天竟悄然挂出了“房屋出售”的木牌，红漆字在灰墙上格外扎眼。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天赐的机缘。那院子面积不小，格局也方正，若是能盘下来，再把和自家办事处与相邻的院墙打通，两处连缀成一片，不正好就是现成的工厂场地？既省去了另寻地址的奔波，又靠着办事处，后续物料进出、人员协调都方便，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
心头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洛夏只觉得胸口那点因筹备事宜而起的滞涩感都散了大半。
她按捺住立刻就冲过去打听的冲动，目光落在餐桌方向——先好好吃饭，等填饱了肚子，立马就去登门问价，晚一步说不定就被别人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