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冷光贴在许烬脸上。他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嗒嗒”声脆得像雨滴砸玻璃。窗外夜色沉得发稠，只有几盏路灯在远处亮着，光微弱得像快灭的烟头，又像有人躲在暗处偷偷看。
他抓起红色标记笔，在打印的项目资料上圈错。笔尖划过纸面，“刺啦”一声响，留下深深的红痕。“容积率写成容积比，绿地率写成绿化比，连建筑密度都能错...”许烬扯了扯嘴角，笑声里带着冷意，“顾怀霜，你就这点本事？”你看这三个错，连刚入行的新人都不会犯，明摆着是故意露马脚。可明知道是陷阱，他却越看越起劲，手指在资料边缘摩挲着——这种故意示弱的把戏，他太熟了。你说，顾怀霜这么做，是觉得他傻还是急了？
桌上散着不少地产资料。专业书的书页卷了边，打印的网页上画满了蓝笔批注，连空白处都写着小字。一台二手笔记本亮着，屏幕停在地产峰会群的聊天记录页，那条带错的项目消息还钉在顶部。其实吧，这些资料都是他从废品站或网上淘来的，能攒这么多，全靠晚上熬着不睡一点点查。
手机突然震了，在桌面上“嗡嗡”转了半圈。许烬瞥了眼，是阿凯的语音消息。他点开，阿凯的声音透着急：“哥，峰会群里那项目明显有问题！三个术语错得太离谱，肯定是陷阱！你别上当啊！”
许烬按了录音键，声音稳得没一丝波动：“正因为是陷阱，我才更要跳进去。你帮我查下发消息的账号，我要知道背后是谁。”他说完就挂了，起身走到窗边。手指捏着窗帘角，轻轻掀开一道缝往外看。深夜的城中村静得吓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声音飘过来又很快消失。他的出租屋在四楼，从这角度刚好能看见路口——当初选这房子，就是为了随时能盯着外面的动静。窗帘布糙得磨手指，就像他现在的日子，看着普通，实则处处都得小心。你说，明知道是坑还往里跳的人，到底是傻还是有底气？
手机又震了。这次是阿凯的消息，带着截图：“哥，账号注册信息指向‘锐眼调查公司’！这明显是顾怀霜设的局！”
许烬的嘴角勾了勾，眼神却沉了下去。他走回桌边，拿起那份漏洞百出的计划书，指尖在纸边上蹭来蹭去。纸是普通的A4纸，边缘有点卷，摸起来软乎乎的，可上面的字却像针一样扎眼。“顾怀霜啊顾怀霜，”他轻声说，气音飘在空气里，“你就这么想抓到我？连这种拙劣的陷阱都使。”他的目光移到桌角。那里放着张照片，是母亲躺在病床上拍的，脸色白得像纸，却对着镜头扯出点笑。照片旁边压着张透析缴费单，上面的数字“5800”用红笔圈了，像道没愈合的伤口。他把缴费单往照片旁边挪了挪，指尖按在数字上，凉得像冰——这数字，就是他不管不顾往前冲的理由。你说，要是换作你，为了亲人会不会也这么拼？
许烬深吸口气，打开衣柜。里面挂着几套西装，都是从闲鱼淘的二手货，袖口和领口有点磨损，却被他洗得干干净净。他拿出套深灰色的，平铺在床尾，又摸出熨斗。熨斗“滋滋”冒着热气，他手拿着慢慢推，把西装上的褶皱一点点烫平。“其实吧，二手西装只要熨得平整，穿在身上也看不出廉价，”他对着西装小声说，“就像人只要撑住气场，谁会知道背后的难？”熨完西装，他把它挂回衣柜，手指在衣领上碰了碰——明天穿这套，得让顾怀霜看看，他不是随便能拿捏的。既然她要玩，他就陪到底。
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陌生号码。许烬盯着看了两秒，还是接了。电话那头的女声很客气，带着点公式化的礼貌：“许先生吗？我是锐眼调查公司的助理，关于您在群里咨询的项目合作...”
许烬直接打断她，声音没起伏：“明天下午三点，地点你们定。我会准时到。”
对方明显顿了下，大概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几秒后才回应：“那...就定在市中心暖光咖啡厅吧。那里比较安静，适合谈事情。”
“可以。”许烬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手指在屏幕上点，很快找到阿凯的对话框，打字飞快：“明天下午三点，暖光咖啡厅。你远程盯着我的定位，要是两小时内我没主动联系你，就把我准备好的材料发给警方。”
阿凯几乎秒回，消息带着惊叹号：“哥你疯了吗？明知是陷阱还要去？那些材料是能证明顾怀霜栽赃的假证据，这要是被发现了...”
“所以你要做得干净利落。”许烬接着打，指尖敲得屏幕“咚咚”响，“记住，就两小时。我要是没事，会提前联系你取消。”发完消息，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房间里突然静下来，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像敲鼓。他走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扯了扯衣领。镜里的人穿着白t恤，头发理得短，眼神却亮得锐利，完全看不出是从安徽农村出来的辍学少年。“许烬啊许烬，”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终于要和追了你这么久的女人正面碰了。”他的手指无意识摸到手腕内侧的疤。那是十六岁在酒店端盘子时，被客人推搡撞到碎瓷片留下的，疤不长，却凸在皮肤表面，摸起来有点硬。每次摸到这疤，他就想起当时客人的嘴脸，想起自己蹲在地上捡碎片时的委屈——这疤，就是他心里的刺，提醒他不能再任人欺负。你说，这道疤会不会成为他明天的“武器”？
敲门声突然响了，“笃笃笃”，轻得像羽毛擦门。许烬浑身一僵，脚步放得极轻，走到门后，眼睛凑到猫眼上看。是房东王阿姨。她脸贴在门上，声音压得低：“小许啊，楼下有几个人说是调查公司的，想找你问情况。我看他们不像好人，你要不要从后门先避一避？”
许烬的心“咯噔”一下沉下去。顾怀霜的动作比他想的还快，竟然直接找到他住处了。他对着门小声回应，声音尽量稳：“谢谢王阿姨，我这就从后门走。”挂了门链，他飞快地把桌上的资料往背包里塞。缴费单和母亲的照片也被他放进内兜，指尖碰到照片时，他顿了顿，又把照片往贴胸口的地方挪了挪——这是他的念想，不能丢。
他走到后窗，推开一条缝。外面是黑漆漆的小巷，只有一盏路灯在巷口亮着。他翻出窗，双手抓着水管往下滑。水管凉得冰手，锈迹蹭在掌心，有点痒。他动作快得像猫，脚刚落地就往巷子里钻，心跳快得要蹦出来，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喘气声。
就在他要拐出巷口时，一道强光突然照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许烬眯着眼，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巷口，手里的手电筒直直对着他，光晃得人难受。“许先生，顾调查员想请你去喝杯咖啡，现在就去。”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没一点温度。
许烬的脑子转得飞快，面上却没慌。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点笑：“深更半夜请人喝咖啡？顾调查员还真是热情。”他知道现在不能硬拼，得等机会——这种时候，越慌越容易出错。
另一个男人往前迈了一步，影子压在许烬身上，带着威胁的口气：“别耍花样，跟我们走一趟。”他的手伸过来，要抓许烬的胳膊。许烬往后退了半步，手指攥得发紧，指甲掐进掌心——再等几秒，再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巷子另一头突然传来警笛声，“呜呜”的，越来越近。两个男人明显愣了下，动作顿了半秒。许烬抓住这机会，猛地转身，往旁边更窄的小巷钻。他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咒骂声，却不敢回头。这条小巷他太熟了，哪里有岔路，哪里有垃圾桶能躲，他闭着眼都知道。脚踩在地上，“啪嗒”一声，好像踩进了水洼，凉意在鞋底散开，可他没工夫管——跑，只能往前跑。
终于，他冲进一处废弃的院落，背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墙是水泥的，凉得渗人，贴在背上能稍微压下点慌。他喘着气，胸口起伏得厉害，耳朵里还嗡嗡响，能听见远处警笛的余音，还有自己“咚咚”的心跳。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下，是阿凯的消息：“哥，刚才有可疑人员在你们小区晃，我已经匿名报警了。你没事吧？”
许烬深吸了几口气，手指有点抖，慢慢打字：“没事。明天照常行动。”发完消息，他抬起头，望着被城市灯光染成橙红色的夜空。风从院墙上吹过来，带着点凉意，他却觉得身上有点热。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笑声低低的——顾怀霜越是逼得紧，他就越想跟她好好玩玩。这场猫鼠游戏，早该换个玩法了。你说，明天的咖啡厅里，他们谁会先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