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胶带撕拉的声响在小单间里回荡。我把赵琳的婚姻矛盾资料贴在墙中央,照片里她丈夫搂着情人的背影,刚好和她单人肖像照的微笑形成刺眼对比。
指尖划过纸页上“丈夫转移资产至情人账户”的字迹。油墨蹭在指腹,像一层洗不掉的灰,粗糙得硌手。
桌上的高仿珠宝照片还沾着打印机墨痕。蓝宝石吊坠在画面里闪着假的光,冷得像赵琳资料里写的“常年戴在颈间,从不离身”的描述。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混混老三的电话,接通时还能听见那边的骰子声,哗啦啦的,混着男人的笑骂。
“烬哥,你要的高仿珠宝找到了。”老三的声音裹着嘈杂背景,有点模糊。“缅甸蓝宝石,连鉴定师都难辨真假。”
我盯着墙上赵琳常戴的同款蓝宝石项链资料。照片里的宝石在展厅灯光下泛着蓝,和桌上假照片的光叠在一起。“多少钱?”
“五万,这还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老三顿了顿,骰子声停了。“话说回来,你这次干完真要收手?不再赚几笔了?上次苏明玉那单,你可是赚翻了。”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冷风灌进来,吹得墙上的资料纸轻轻晃。远处医院的红十字标志在夜色里亮着,像一颗悬在心头的刺,扎得慌。
“赚再多钱,妈也不能一直等我。”我声音放轻,指尖捏着窗框,凉得刺骨。“我不想最后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三的语气软下来:“行,明天我把东西送过去。你自己注意点,最近条子查得严。”
挂了电话,我靠在墙上。目光扫过满墙的资料,像扫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赵琳的作息表用红笔标着重点——每周三下午两点必去艺术品展厅,喜欢在印象派展区停留超过二十分钟;她的喜好栏写着“讨厌被人提‘依附丈夫’,常说‘我的珠宝都是自己赚的’”;还有她儿子在国外留学的学费单,金额大到数字都透着焦虑。
这些弱点,像一个个精准的靶心,等着我扣动扳机。
可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我低头看,是昨天帮病友转账时不小心被纸划破的伤口,还没愈合。结的痂被蹭掉,渗着点血。手机里医院的感谢短信还在,“患者李xx已成功缴费”的字眼,和墙上赵琳的珠宝资料重叠在一起,晃得我眼睛发疼。
“赵琳,对不起。”我对着墙轻声说,指尖按在她的照片上。“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转身走到桌前,我翻开母亲的照片。她坐在病床上,手里拿着我上次寄回去的围巾,笑得眼角皱成细纹。照片背面是她写的字,铅笔痕有点淡:“小烬,天冷多穿点,不用总给我打钱。”
我拿起手机,给母亲转了五万。附言栏敲了“妈,买点好吃的,别省着”,又检查了一遍才发送。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医院的催费短信也跟着进来——“您母亲下次透析费用需在三日内缴纳,剩余3次缴费机会”。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手机壳硌得掌心发疼,像在提醒我没退路。我知道,这次骗赵琳,不仅是为了母亲的透析费,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回头的机会。墙上的火车票被我压在资料底下,日期是下周三诈骗后的第七天,目的地是老家的小县城,站名印得很清楚。
我把“香港珠宝鉴定师”的假证放进包里。证右下角的“J”字标记被我用马克笔轻轻描了一遍,黑色的笔迹在金边假证上很显眼。这是我第一次在假证上留自己的标记,像是在给这场骗局,也给过去的自己,留一个最后的注脚。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怀霜发来的短信:“下周三的讲座,我等你。”
我盯着短信,突然想起在咖啡厅的场景。她穿着米色风衣,指尖捏着我的手机,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探究。那时我就知道,这个女人,和我骗过得所有人都不一样。
“等我骗完最后一个,就给你交代。”我对着手机轻声说,指尖在屏幕上碰了碰她的名字。像是在承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天快亮了。晨光透过窗帘缝钻进来,照在满墙的资料上。赵琳的脸、她的珠宝、她的婚姻矛盾,在光里渐渐清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困在中间。
我知道,下周三的展厅,不仅有赵琳,还有顾怀霜。这场骗局,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狩猎,而是一场自我救赎的赌局。
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穿着刚熨好的衬衫,袖口扣到第二颗纽扣,手腕上的旧伤疤若隐若现——那是16岁被餐盘划伤的,现在还能摸到浅浅的凸起。这是我精心打造的“香港顾问”形象,也是我最后一次戴这个假面。
“再骗最后一次。”我对着镜子说,指尖按在旧伤疤上。“这次一定收手。”
手机又震动了。是老三发来的地址:“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我回复“好”,关掉手机屏幕。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的火车票上,老家的站名在光里闪着微弱的希望。
我知道,这场赌局,我不能输。不仅为了母亲,也为了那个还在等我交代的人。我抬手,把墙上歪了的资料纸按平,3秒后攥紧了拳——下周三,必须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