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死寂一片。
那一声声虚弱却真实的咳嗽,像一把把重锤,砸在门外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孙明阳扒在门缝上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他眼珠子瞪得滚圆,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缓缓睁开眼睛的老人,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活了?
真的活了?
一个已经被他宣判了死刑,心跳都停了的人,就这么活了过来?
那只从身体里被逼出来的,长着人脸的黑色怪虫,又是什么东西?
他五十年来建立的医学信仰,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叶倾城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捂着嘴,泪水决堤而下,快步扑到床边。
“爷爷!爷爷你醒了!”
叶玄的眼神还有些涣散,但当他看清孙女的面容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神采。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倾……倾城……”
“是我,爷爷,是我!”叶倾城泣不成声,紧紧握住老人枯瘦的手。
凌霄收回了所有的银针,看都没看病床上的祖孙情深。
他转过身,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门口。
咚。
咚。
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孙明阳等人的心脏上。
门外的专家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脸上写满了恐惧,仿佛走过来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凌霄停在了门口。
他看着这群刚才还不可一世,此刻却噤若寒蝉的医学泰斗,眼神淡漠。
“现在。”
“你们,还要我滚吗?”
平淡的声音,却像一道九天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没有人敢回答。
他们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凌霄的眼睛。
羞愧,恐惧,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孙明阳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什么来挽回颜面,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凌霄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刚才说,你要让我身败名裂?”
孙明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
“你还说,你治不好的人,全天下,没人能治好?”
凌霄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
孙明阳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势压迫得连连后退,最后后背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现在,你的医术,你的尊严,在你看来,还值几个钱?”
凌霄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刀,一刀刀剐着孙明阳的骄傲。
“我……我……”
孙明阳面如死灰,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眼前这个少年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就在这时。
“扑通!”
人群中,一个年纪稍轻的专家,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精神上的颠覆与碾压,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对着凌霄,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声音颤抖而狂热。
“凌……凌大师!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
“您的医术,不,这不是医术,这是仙术!是神技!”
“请大师收我为徒!我愿一生追随,侍奉左右!”
一个跪下了,就有了第二个。
“扑通!”
“扑通!”
一个接一个的白大褂,跪倒在地。
他们看向凌霄的眼神,再也没有了轻蔑,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那是凡人,在仰望神迹。
转眼间,走廊里跪倒了一片。
只剩下孙明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跪,还是不跪?
跪下,他一生的名誉,将彻底扫地。
不跪,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有无数种方法让他比死还难受。
凌霄看着他,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滚。”
一个字,宣判了孙明阳的结局。
在医学界,他可以滚了。
孙明阳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里那个已经坐起身来的叶玄,又看了一眼那个眼神淡漠的少年。
他知道,他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像一条丧家之犬,踉踉跄跄地向电梯口走去。
“等等。”
凌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孙明阳身体一僵,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今天的事,我不希望有第六个人知道。”
“管好你们的嘴。”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永远也开不了口。”
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却让走廊里跪着的所有人,浑身一颤,冷汗直流。
“是!我等遵命!”
众人磕头如捣蒜。
凌霄不再理会他们,转身走回了病房。
叶玄在叶倾城的搀扶下,已经靠坐在了床头。
那碗人参药液的强大生机,正在快速修复他被蛊虫掏空的身体,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几分红润。
他看着走回来的凌霄,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撼与感激。
“小友,救命之恩,叶家没齿难忘。”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底气,却足了许多。
“交易而已。”凌霄的语气很平静,“我救你,叶家欠我一个人情。”
“哈哈哈,好一个交易!”叶玄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朗声笑了起来。
他欣赏这种干脆。
“这个人情,比我叶家全部的家产,都更重。”
他看着凌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小友,老夫想知道,那害人的东西,究竟是何人所为?”
叶倾城也紧张地看向凌霄。
凌霄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
“能让你毫无防备,将蛊虫种入体内的人,必然是你最信任的人。”
“你仔细想想,半年前,有没有人送过你什么特殊的礼物?或者,请你吃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叶玄的笑容,缓缓凝固了。
他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半年前……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在他脑海中闪过。
突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急剧收缩。
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人,一张他无比熟悉的笑脸,浮现在他眼前。
是他!
怎么可能是他!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叶玄的心底升起,让他不寒而栗。
看到爷爷脸上那震惊、痛苦、愤怒交织的复杂神情,叶倾c城的心,也沉了下去。
她知道,爷爷想到了。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凌霄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是你们叶家的家事,我没兴趣插手。”
他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等一下!”叶倾城连忙叫住了他。
她快步走到凌霄面前,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震撼,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你……要去哪?”
“我还没拿到我的诊金。”凌霄看了她一眼。
“诊金?”叶倾c城一愣,“你需要什么?钱?还是……”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
凌霄打断了她。
“我要叶家,帮我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截木头。”凌霄淡淡地说道,“一截,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烧不掉,也砍不断的木头。”
“它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拍卖会,古玩市场,或者某个深山老林。”
“我要叶家动用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情报网,帮我找到它。”
烧不掉,砍不断的木头?
叶倾城满脸的疑惑。
但她没有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只要它在华夏境内,我叶倾城掘地三尺,也一定帮你找到!”
凌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王虎紧随其后。
病房里,只剩下叶家祖孙二人。
叶倾城看着那扇关闭的房门,久久无法回神。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那神鬼莫测的手段,那视权贵如无物的气度,那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滔天霸气……
她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而这份未知,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深深地吸引着她。
“倾城。”
叶玄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爷爷?”
叶玄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虚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立刻,封锁医院。”
“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另外,去查一个人。”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亲侄子,你的堂叔。”
“叶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