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晓娥看他那一脸肉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样,舒坦极了。
她扬起尖俏的下巴,追着说道:
“你可不许耍赖!”
林卫东苦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耍赖倒不至于。”
他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关键是手表票这玩意儿不好搞,现在查得严,黑市上都少见。”
这样,你容我点时间,我想想办法,月底之前,肯定给你兑现!”
系统商城里别说手表,就是小汽车他都买得起,但直接拿出来,那就没意思了。
东西,只有来之不易,才显得珍贵。
人情,也得这么一笔一笔地算,才能牢靠。
“月底就月底,反正你赖不掉!”
白若雪才不管那些,她只认结果。
三块上海牌女式手表,那可不是小数目,加起来三百多块钱呢,够寻常工人干大半年的了。
她一想到这个,看林卫东的眼神都顺眼了不少。
她鼻子动了动,闻到空气中残留的饭菜香,话头一转,好奇地问道: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去弄东西了吗?
弄着啥好吃的没有?”
林卫东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懒洋洋地往躺椅上一靠,
“都在厨房呢,昨晚我和晓娥尝了尝鲜,剩下的,就等孟同志露一手了。”
他转头看向俩人,笑着问道:
“你们呢?
这两天不做衣服了?”
提到做衣服,白若雪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她往石凳上一坐,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哎,别提了!
哪有天天做的道理,那不得累死人!
我算是服了,当初真是一腔热血,觉得这事儿简单,真自己动起手来,才知道有多累。
孟婉晴在旁边也小声附和:
“是啊,眼睛也受不了,一直盯着布料和针脚,时间长了就发花。”
林卫东哈哈一笑:
“这不就对了嘛。
万事开头难,先苦后甜,这叫技术积累。”
你们现在多吃点苦,把这门手艺学精了,以后总有派上大用场的时候。”
可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
他这话意有所指。
听在三个女人耳朵里,那是一种成熟男人的鼓励和鞭策。
可林卫东心里清楚得很,什么服装事业,什么技术积累,都是虚的。
再过几年,那场席卷一切的大风刮起来,什么个体户、小买卖,都是最先被拍死的浪花。
到时候,别说关系了,上层都得倒一片,能保住自己不被牵连进去,都算是烧高香了。
他之所以鼓励她们,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她们安安分分地待在这个院子里,远离外面那些是是非非,也远离她们各自家庭可能带来的麻烦。
从一条注定要触礁的“投机倒把”之路,拉回到一条相对安全的“钻研技术”的道路上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见她们三个女人叽叽喳喳地又要聊起来,林卫东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行了,你们先聊,我回屋补个觉。
午饭,可就全指望孟同志的手艺了。”
说完,他也不管身后白若雪不满的嘀咕,径直走进了屋里,把院子留给了这三个女人。
“什么嘛,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白若雪撇撇嘴,小声抱怨了一句,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跟着林卫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后。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娄晓娥看着两个好姐妹脸上那既好奇又有些揣测的神情,知道有些话,是时候挑明了。
她深吸一口气,拉起白若雪和孟婉晴的手,神情严肃地说道:
“走,去我屋里,我有正经事跟你们说。”
白若雪和孟婉晴对视一眼,都被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有些紧张,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一进屋,娄晓娥就反手把门给关上了。
房间里光线稍暗,气氛也随之变得私密起来。
“晓娥,你到底要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白若雪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娄晓娥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边,倒了三杯水,一杯递给白若雪,一杯递给孟婉晴,自己也端起一杯,却没有喝。
她看着杯中晃动的水面,仿佛在组织语言。
“若雪,婉晴,”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什么样的情分,不用我多说了吧?”
两人都点了点头。
“那好,我问你们,咱们这样的人家,以后能有什么好出路?”
这是一个谁都不愿意触碰,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们的出身,在这个年代,不是荣耀,而是原罪。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找个普通工人嫁了,从此隐姓埋名,小心翼翼地过一辈子。
白若雪的脸色沉了下来,她性子再烈,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
孟婉晴则是低下了头,捏着衣角,眼圈微微有些发红。
看到她们的反应,娄晓娥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她放下水杯,话锋一转,像是在说一件不相干的事:
“昨天晚上,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件,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穿着身上,他似乎格外卖力,我连一个小时都没坚持住。”
这话一出,白若雪和孟婉晴的脸“唰”的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白若雪大声道,
“娄晓娥!
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她们都是没出阁的姑娘,哪里听过这种露骨的虎狼之词。
娄晓娥没有理会她们的震惊,反而像是彻底放开了,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咱们是什么家庭,什么没见过?”
他这种男人,本事大,心也野,以后肯定会养外宅。”
与其让他偷偷摸摸在外面养那些不知道底细的狐狸精,不如……”
“不如我自己找帮手,榨干他!”
白若雪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觉得眼前的娄晓娥疯了,彻底疯了。
“娄晓娥,你在说什么胡话?
就是放在解放前,咱们仨也不可能找一个男人!
你这是作践自己,也是作践我们!”
“胡话?”
娄晓娥突然凄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是啊,要放在以前,我怎么可能跟他有什么交集?
我应该是风风光光地嫁人,当我的少奶奶。
可现在呢?”
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