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上张百川死死盯着太原城方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指挥部里电台静默,这种静默比枪炮声更让人心焦。
“多久了?”关政委不知第几次低声问旁边的萧参谋长。
萧参谋长借着油灯微光看了看怀表,声音干涩:“快……快四个钟头了。”
“四个钟头……”关政委喃喃道,这四个钟头仿佛比四年还长。
突然,电台兵抬起头,从座位上弹起来:“信号,我们的信号,短促三声,是……是铁锤他们发出的成功信号,”
“什么?,”指挥部里所有人瞬间站了起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成功了?他们成功了?,”老耿一把抓住电台兵的胳膊,“是成功信号,绝对没错,”电台兵激动得语无伦次,“就三声,短促,约定好的,”
狂喜瞬间席卷了指挥部,但就在这时,电台兵的脸色又是一变,侧耳倾听着那微弱的信号,声音陡然带上了惊恐:“等等,不对后面还有……杂乱……非常杂乱……信号中断了,”
“中断了?,”张百川一步跨到电台前,脸色铁青,“什么意思?说清楚,”
“就是……就是成功信号发出后不久,信号变得极其混乱,然后……然后就彻底没了,呼叫也没有应答,”。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成功信号发出了,说明炸药很可能安放成功甚至引爆了。但紧随其后的混乱和中断这意味着什么?尖兵小队暴露了?陷入重围了?
巨大的希望之后是更深的揪心。
“妈的,”老耿眼睛瞬间布满血丝,向外冲,“我带人去接应他们,”
“站住,”张百川一声暴喝:“你去哪接应?进太原城吗?那是送死,”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老耿吼到一半,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说不下去。
张百川胸膛剧烈起伏,他深吸了几口气:“相信铁锤,相信我们的兵,他们完成了任务,现在轮到我们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太原兵工厂被炸,必然陷入极度混乱和愤怒,他们第一反应是什么?”
萧参谋长立刻反应过来:“报复,疯狂的报复,他们会像疯狗一样扑出来,寻找任何可疑的目标发泄,”
“对,”张百川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们必须立刻动起来,不能让他们把这口恶气撒在周边老百姓身上,更不能让他们冷静下来组织有效的追剿,”
他连续下令:
“命令,”
“所有部队,立即以连排为单位,向外线出击,目标:太原周边所有日伪军据点、哨所、运输队,给我狠狠地打,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告诉各部队,不要计较战果,要的是声势,要让鬼子觉得处处都是八路军,让他们摸不清头脑,分散他们的兵力,”
“老赵,”
“到,”
“立刻通过所有渠道,散布消息,就说是八路军主力特务团干的,炸完就走了,去向不明,把鬼子的注意力引向外线,”
“是,”
“根据地,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民兵全部动员,群众做好疏散准备,防止鬼子小股部队发疯似的报复,”
“是,”
很快,太原周边的区域,凭空冒出了无数的八路军。这里枪声大作,那里火光冲天,一个小据点被端,一支运输队被劫,电话线被割得七零八落……
正如张百川所料,刚刚经历兵工厂被炸、损失惨重又惊魂未定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遍地开花的袭击彻底打懵了,根本无法判断八路军主力何在,只能焦头烂额地四处救火,疲于奔命。想要集中兵力报复根据地的计划,硬生生被搅乱了。
几天后,通过各方渠道零碎汇总的情报,才大致拼凑出那天夜里太原城内惊心动魄的一幕:
铁锤带领的小队,凭借过硬的本事和城内内应的帮助,奇迹般地渗透到位,成功在兵工厂关键部位安装了炸药并引爆,爆炸极其成功,核心车间和发电机组被彻底摧毁,
但在撤离时,他们与一股闻讯赶来的鬼子精锐巡逻队遭遇,发生激烈交火。为了掩护大部分队员携带重要情报突围,包括铁锤在内的五名战士毅然断后,死战不退,最终全部壮烈牺牲……其余队员分散突围,目前仅有三人确认安全返回外围接应点,其余人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指挥部,所有人默然肃立。成功了但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张百川独自一人走到山崖边,望着太原方向久久不语。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烟盒,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烟了。他点燃吸了一口眼眶发红。
老耿走过来,站在他身后:“副师长……铁锤他们……是好样的……”
张百川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方,缓缓吐出烟圈,:“是啊……都是好样的……”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愤怒:“小鬼子,这笔血债,老子记下了。”